白娣走後,拾月在室内獨獨坐了半個時辰,才讷讷然起身,向屋外走去。
“姑娘要去哪兒?”二柏一邊問,一邊推着一松去内室,讓她從衣櫃裡給拾月取件鬥篷出來。
“出去走走。”拾月說。
她神色怏怏,内心極度悲痛。可是身邊已然沒有與之共患難過的夥伴。就算想要發洩,也無處可訴。
隻能這樣看起來平平靜靜的,無聲的壓抑着。
二柏跟在拾月身後,見一松拿來了鬥篷,忙給拾月披上。
冬日鬥篷厚重,拾月肩上陡然沉重。她擡手拉了拉脖頸處的系帶,想要自己穿,卻被二柏奪了去。
“奴婢給姑娘系。”
拾月瞧着空空的兩手,身側沒有人牽着,似乎沒着沒落挺沒安全感的。
待二柏為她穿好鬥篷,拾月一聲不吭地轉身回了内屋,去拿了馬鞭出來。
绛紅柄的馬鞭配這件紅色狐裘鬥篷,正合适。
拾月把小馬鞭挂在了腰間,這才出了屋。
她許多的心思和主意,都是夜裡面生出的。深夜似乎很适合思考,可是宋忍冬的事……
她确定,不适合在夜裡面去想。
方才美人來訪,似是沒料到她恢複了記憶。
拾月站在美人面前,矮了人家一大截。在美人溫情滿滿的問候中,拾月盯着人家看了許久,其間一直在想着宋忍冬。
她想知道宋忍冬現在如何了。
面前站着的對她和顔悅色的美人,是拾月能夠接觸到的,對宋忍冬的去向可能最清楚的人了。
當然作為一切的始作俑者,承王可能也會知曉。不過比起李琮栖,拾月覺得還是面對這個美人姐姐,她開得了口。
“宋忍冬,如何了?”
憋悶了半晌,曆經無數心内掙紮,拾月終是問了出來。
有此一問,她必然會暴露已經恢複記憶的事情。不過不問,待美人一走,她可能永遠不會知曉自己的恩人如今怎樣了。
比起自己的處境,拾月更加惦記宋忍冬。若沒有他當時的以身相護,她已經是南昭那座山上的孤魂野鬼了。
白娣被眼前女子短短的幾個字震驚到了。
然而他是白娣,心内再驚撼,面上也是瞧不出半分的。
他平靜地道:“他死了。”
宋忍冬死了。
渾身是傷筋骨斷裂,死在了昭國最大的祈福寺廟的山腳下。
不過拾月就隻問了一句,白娣也就講了這三個字。
兩人相對無言。
白娣在觀察拾月。而拾月,正在茫然中。
兩人面對着面,互看了許久,拾月才再開口,卻是送客。
“你走吧。”她神色漠然。
如若宋忍冬還活着,拾月定不會這樣對待美人姐姐。
可是,宋忍冬死了。
他既死了,那與這項任務相關的任何人,都是兇手。
不僅僅是她。
當然,她的責任最大,這點拾月記着,她不會忘卻。可是其他人,誰又能脫得了幹系呢!?
白娣喜滋滋的來,又冷着臉沉默的離開。前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要不要把小妮子恢複記憶的事情告訴李琮栖呢?他竟然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或許李琮栖已經知道了吧。
白娣此時已經知曉拾月就是當年他跟承王在花都城内馬蹄之下救下的那個小女孩。這奇妙的緣分,讓他産生了猶豫。
走出王府大門,白娣回頭望了眼,卻又很快收回目光,大步離去。
或許承王已經察覺到了吧。
他又默念了一遍。
就不需要他來多嘴了。
拾月穿着鬥篷拿着馬鞭走出房間,外面天光大亮,氣溫冷冽,可以讓她清醒一些。
此時做出的決定,大概是對自己最好的。
拾月出門後,渾渾噩噩地朝着王府的後院走去。她腦中混沌,胸中悲痛也因無人可訴而被生生壓在了心底。
那就去看看梅花吧。王府後院有大片梅林。梅花香自苦寒來,宋忍冬,最怕冷了。去到梅林,聞一聞花香,吸一吸寒氣,或許能夠暫時忘卻宋忍冬的事,自己處在其中豁然開朗也說不定。
拾月胡亂地寬慰着自己,無聲的掩飾着悲傷。
不過拾月雖然無心找任何人的麻煩,她還未從沉痛中回過神來,但是架不住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