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辭又買了一屜包子，掐着點如約來找他。少年好似已經對流程非常熟悉，瞥了她一眼，拿起一個包子就塞進嘴裡。兩三口便吃完，看着她道：

“問吧。”

沈辭靠在樹幹上，悠閑肆意地伸直了雙腿，狀似随意地問道：“他們昨天說你是混兒，那是什麼？”

往嘴裡塞包子的手忽然停下，昨天警惕的目光又重新爬回他的臉上。

這倒是和沈辭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如出一轍。當時她剛放跑楚晴，魔尊大人的目光也是如此時般陰鸷犀利，隻是現在幼态的臉蛋，卻比成年的他看着可愛得多。

少年盯着看了許久，沈辭都能想到他的心思是如何百轉千回地轉了又轉。

最終他目光定了下來，嗤笑一聲。

“你還真是活菩薩，連我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就敢替我出頭。”

沈辭笑而不語。

少年垂下眼睫，繼續道：“人有六欲，仙魔亦如此。但倫理不可背，綱常不能違，仙當與仙結緣，魔當與魔糾纏。倘若背了天道，仙魔結合，釀成惡果，他們的孩子就被稱作混沌子。這裡的孩子沒讀過書，聽着聽着，就傳成了混兒。”

原來如此，合着就是個串兒。

沈辭忽然笑了一下，問他道：“你一個小叫花子，從哪學的這麼多詞兒？還一套一套的。”

少年冷着臉：“一個修仙的說的。”

他不願再談下去，沈辭卻要刨根問底。

“人脈倒是不差，還認識修仙的。”

少年冷哼一聲：“你不也是修仙的？”

沈辭搖頭：“我可不一樣，我說不出這垃圾話來。你跟我說說，是誰說的這話，我替你去抽他。”

見沈辭對他的身世并不在意，少年坐直了身體，眼睛微微亮起，明顯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

“真的？”

“當然。”沈辭點頭。

少年道：“我四歲那年，鎮上來了幾個說是要招弟子的仙門，家裡有孩子的都趕去湊熱鬧，收養我的老太婆把我也送了過去。那人探了探我的手腕，就說了這樣一段話。從此，全鎮的人都知道我是個魔族後裔，見了我都躲得遠遠的。”

“那你可記得那個仙修叫什麼？”

“記得！”少年露出一絲兇狠之色：“他叫羅英縱，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他。”

沈辭眼皮一跳，居然是原身的倒黴師父，怪不得劍影山上他能連名帶姓地喊出她師父的名字。

罷了，等出去後，新仇舊恨一起算便是。

“行，我記住了，下次見到他，一定替你抽他。”

剛才還興奮的少年卻撇了撇嘴。

“哼，算了吧。仙修那麼多，誰知道你猴年馬月才能見到他，就算見到了，也估計早把我的事忘到腦後去了。”

他不再糾結于此，轉頭吃起了包子。

半大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拳頭大的包子眨眼間就隻剩下兩個。

沈辭沉默了半晌，忽然問道：“收養你的婆婆呢？”

少年怔了片刻，随後唇角一勾看向她，眉眼間盡是邪性。

“被我殺了。”

但沈辭并未出現他預料中的表情，而是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那一定是因為你吃太多，她嫌棄你。”

“你……”

臉上的陰鸷一掃而空，他被氣得兩眼通紅，把剩下的兩個包子用油紙包團了團，揣進懷裡便要走。

沈辭不由笑了出來，抓住他的後領把人薅了回來。

“幹什麼去，我還沒問完呢！”

少年沒好氣道：“有屁快放，我去喂狗。”

沈辭手一伸，把他懷裡的紙包抽了出來。

“留着你自己吃吧，我再買一屜喂狗。”

“你……”

少年有些錯愕，連沈辭拉着他的手走過去都沒什麼反應。來到包子鋪前，他甚至有些扭捏。

“我，我真的是去喂狗的。”

“我也沒說你是假的啊。”

“你願意給狗買肉包子吃？還是新出鍋的？”

沈辭這才明白他的意思，敲敲他的腦袋笑道：“給狗花錢，比給一些人花錢開心。”

少年若有所思地垂下眸。

包子很快出鍋，少年接過來，提在手上便要走。沈辭梅開二度，揪着後領把他拉了回來。

“幹嘛？”

“我買的包子，不讓我跟着一起去喂？”

“你也要去？”

“不行嗎？”

“我怕你吓着它。”

“省省吧，你都沒吓着它，我怎麼會吓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