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二人離開,餐廳中的客人終于被允許開始呼吸。
真田再也忍不住,他快步走向女孩所在的餐桌。幾乎是在認出他的一瞬間,女孩一把拽住他的皮夾克外套,渾身顫抖。
“真巧啊,真田先生,居然會在這裡遇到您。我還以為您除了牛肉卷餅對其他食物都不敢興趣呢。”
她在強作鎮定。真是勇敢的女孩,面對威脅也沒有任何退讓。
你的工作就是讓這幫找她麻煩的人渣消失。再忍忍,不會很久了。他對自己說。
他寬大的手掌覆上她的,安撫她的情緒。她的指尖扁平,刻着數道印記,厚繭不比他少。
“放心,已經沒事了。”他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輕柔些,“如果你不舒服的話,我馬上帶你離開。”
“謝謝您。”她眨了眨眼,笑容已經回到臉上,“不過我還沒有向剛才那位先生道謝。”
多好的女孩。
“他大概不會回來了。”真田連說出半句好話都覺得困難。
“呵呵,我還等着和這位小姐多聊聊呢,沒想到竟然遲了一步,沒能順勢成為您等待的那個人。”
幸村精市一個人回來了,衣着整潔,與出去時并無二樣。
“真的非常感謝您替我解圍,我……我簡直不知道該怎樣報答您的好意……”
他注視着女孩,眯起眼笑了,那雙藍紫色的眼睛用視線将她包圍,将她束縛在原地。
“怎麼會,舉手之勞罷了。比起這些,我更期待過幾天在米勒劇院的演出中見到您。我聽說新來的穆蒂大師對于歌劇很有研究。”
她的眼睛亮起來。他知道她,作為小提琴手的她。
“他确實有偉大的理解,對樂手們也很嚴格。不過我們坐在樂池中,您可沒什麼機會見到我。”
“如果我想見到您,總會有機會的。”他風度翩翩,言辭不似飄渺的約定,而是對未來的描述。
她的臉頰再度染上紅暈:“那麼請您一定要來看看我們的演出,這将會是無與倫比的享受。”
“當然”他微微颔首,又轉向一言不發的真田弦一郎,“這位遲來的騎士是?”
“真田先生是我的鄰居。”她不假思索搶在真田說話前回答,說完才意識到氣氛愈發古怪。
“是嗎,很高興在這樣的狀況下認識你,真田。很不巧我接下來還有些其他安排,就勞煩閣下送您回去吧。”幸村精市行了一禮,與老闆點頭緻意後離開了。
真田弦一郎沒有錯過她追着幸村精市離開的目光。
“你感覺如何?如果不舒服,我就送你回家。”
“我沒事,而且下午是樂團排練,我可不能缺席。”她迅速收拾好心情,仿佛中午的鬧劇并不存在。
她坐上他的車,局促地坐在副駕駛,仿佛座椅上紮了釘子。
“安全帶。”他開口提醒。
“哦,好。”她趕緊扣上,“我很少像這樣坐男士的車,有點緊張,讓您見笑了。不過果然,真田先生是警察啊。”她熟練地岔開話題。
事已至此,他也沒有必要繼續隐瞞。
“是的。你怎麼知道的?”
“唔,直覺吧。唉,明明您日常工作就夠辛苦了,我還那樣毫無顧慮地在家裡練琴打擾您休息。”她的眉毛垂下來,“這是很了不起的工作,老實說,我這種一般市民應該對您表現得更支持些才行。”
“保護市民安全是我的工作,你沒有必要為此自責。”這回答硬得像石頭。雖然不想這麼做對比,但他承認幸村精市比他更擅長這些言語往來。
後續幾乎一路無言,每一次她試圖拓展話題,他都隻會一句話斬斷延續的可能性。他想說些什麼,但不知從何開口。
“真田先生,再拉您的帽子您就要看不清前路了。”她輕笑着提醒。
“不,這是……”
“太陽太刺眼了?”她接着說。
“是的。”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抓緊這蛛絲般的借口。
太陽曬得他臉上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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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會在名單上?她是我的鄰居,要在她的房間裡安裝竊聽器怎麼都不合理!我不能同意這種做法。”真田弦一郎将名單拍在組長的辦公桌上,“難道……您是認為我……?這不可能!”
監聽組的組長摸着下巴看向眼前正義之怒熊熊燃燒的,劍一般的男人,慢悠悠地回答:“冷靜點,夥計。她在名單上是因為她與幸村精市有關。多條目擊情報都顯示他們往來密切,常常一同出入餐廳與音樂會,在展覽與沙龍中抛頭露面”
年輕的FBI還沒有好好學會怎麼隐藏情緒,帽子無法掩飾他情緒變質。他的眉毛皺得更緊了,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線。
組長站起身,從辦公桌後走到真田身邊,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關心她,那就更應該由你來做。而且,你應該好好利用這項優勢才對。”
“什麼?”他繃着身子,“不,監聽本身就不道德,我更不可能用這種手段去……”
“好的,那你就等着隔牆聽見他們在房間裡的小秘密,然後在錄音裡再聽一遍吧。”組長說完揚長而去,隻留他一人在辦公室内。
這……這是錯誤的。
但是。
不能是那個男人。
不,為了她的安全考慮,不能是真田弦一郎以外的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