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機會這樣停下來和你好好聊聊,可真難得啊,……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對嗎?”
“……熒。”
多少個日夜不曾分離的臉頰近在咫尺,空的指尖在即将撫摸上去時又停止在了半空中。
“無論在哪個世界,好像隻有你會這麼叫我。”深淵公主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些許笑意,那張與血親肖似的臉上是截然不同的、如月般的淺笑,“好不容易見一面,不說點什麼嗎?”
“你們想做什麼?”
“關于未來的事,我不能透露給你。”說到這裡,她停頓了幾秒,“創造可能性,而不是扼殺可能性。……即使是我,目前也沒有把握能夠百分百做到呢。”
沉默了片刻,空仿佛明白了什麼:
“是為了‘命運的織機’……對吧?”
“你不也早就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異常嗎?或許運氣好的話我們還能夠親眼見證此世‘天理’的誕生——”深淵公主的語氣蓦地軟了下來,“你‘違規’太多次了。……哥哥。”
世界好比是一張蹦床,穿越者好比是一塊塊石頭,倘若所有的石頭都往一處砸落,被砸的那一處就會變形,直到即将破洞。
如果蹦床一開始就是破的呢?
吞噬、融合、汲取了其他破損世界本源讓破洞可能會被暫時填補,但愈發沉重的世界質量終究會拖着整個世界徹底墜入深淵。對于一個初生的世界來說,還有什麼比外來的、不會被時空亂流所摧毀的靈魂能量更堅韌的“繩子”呢?
“有時候旅行和定居區别還是挺大的。能走的自然留不住,想留的也吹不走。”
細碎的石子在柔軟的氣球表面碰撞又彈開,而後一簇流沙從指尖落下,緩緩覆蓋在上面:
“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可能會被欺騙、被厭惡、被打擊、被摧毀——”
“當他們的痛苦達到峰值,就會引來某種東西的觊觎,送給他們名為‘重生’的後悔藥。一旦選擇接受,曾經交織的命運就會被瞬間打亂,那種東西會趁機竊取命運,對整個世界造成破壞。即使通過重啟,獲得了一個所謂的‘好結局’,世界也會逐漸走向毀滅。”
“為什麼?”他忍不住問道。
“因為對世界來說,命運沒有好與壞的區别,重要的是能不能延續下去。”她這樣回答,“重啟看似得到了‘最優解’,可那本來就是命運的一個可能性。在重新選擇的同時,相當于否認了曾經的選擇,也就徹底抹消了那個選擇會形成的未來,就這樣累積下來,會是無法想象的數字。”
由于幾乎所有留下的穿越者都一緻選擇重啟才造成了世界力量的不平衡。
很遺憾,已經墜落的穿越者靈魂在經過深淵改造後會維持一段時間的人形,但實際上人早就死了。之後的所有新的穿越者發動“金手指”的時候,這些人會用來當作分擔壓力的肉雞并變異成怪物。
“我隻是不明白一件事,怎麼都不明白……”
你自身之外的鍊接越多,拿你的辦法越多,可人是人啊,怎麼可能像頑石一樣永遠自成一塊呢?
隻需要一個簡單的誘因。
某種程度來說就像哥譚的小醜,嘴上說着啥也沒幹隻是輕輕一推,但是對于自己不想見到的結果他直接無視,敲了幾下玻璃還沒碎,他不會覺得玻璃結實,隻會更用力的敲。一個人若連前進的勇氣都沒有,哪裡還有勇氣做其他事情,最後就隻能是一名徹頭徹尾的懦夫而已。或許之後會抑郁死,或許有那麼一點點可能認命,或許之後就一直這麼燃燒熱血把自己燒死,誰知道呢?
這很不公平。
确實,他們是無辜的。
但這個世上的道理,強者能講,弱者也能講。
隻是強者講,容不得不聽。
弱者講,卻隻能寄希望于對方聽不聽。
不聽,就是這麼個結果。
“人的成長就是那麼一瞬間,你不可能再把人塞回去。”
既然已經有人得到了這個認知,再能完全打消就難了。
何況她根本沒理由打消。
這個世上,許多情感都是不純粹的,連接利益的,計較不了太多,也根本沒有必要。
所有人的心裡,都會為自己的利益而找愛的借口,但做出來的事,卻又暴露了他們的假話。
雖然親眼見到的鮮血會比耳中聽到的鮮血更加觸目驚心,但這個世界,永恒不變的,難道不是利益嗎?
人是情感複雜的動物,一個身心健全的人,擁有不唯一的情感來源是很正常的。
血緣剪不斷,但情可以。
不斷,是不願付出剪斷的勇氣,是還不死心。
但毫無疑問,誰也不知道未來的發展。
一時的等待不代表永遠,隻要沒死,他們都等得起。
“……如果已經死過,又複活了呢?”
其實熒已經在變相告訴空答案了。
死而複生,時間與輪回。
輪回是死後轉世成另一個人,重生是一切重頭來過,死而複生,隻是從死的那一刻再開始。
曾經有個意氣風發的畢業生得到了一個彌足珍貴的機會,他想在一座島上用戰役證明自己“偉大的發現”。
很顯然,他失敗了,而且敗得很徹底。
複活生命,對于越打越少的軍隊而言,肯定是十分需要的。
但死而複生對士兵來說不算好事,在之後的戰争裡,他們可能會死一次又一次。
人是會累的。
在一次次的打仗之後還得一次次複活,疊雙層bug,很痛苦。
不止是身體上的,更是心靈上的。
不得不承認,[請君勿死]真的是bug級别的異能力。
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尚且可以恢複如初,但是每一次瀕臨死亡距離解脫僅一步之遙的時候又總是會被拉回人間——地獄不如的人間。
可想而知精神上的壓力有多大了。
生命的寶貴在于隻有一次。
如果士兵們的信念就是為國戰死沙場,獻出生命,那重生就是在颠覆他們的價值觀。
不寶貴的生命,不值錢的生命。
就和崇高的信念不對等了。
戰争不講道理,那個年輕的畢業生其實也不講,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情況下的“醫學奇迹”和戰争一樣殘酷冷血,不溫暖任何人。
“瞞天過海,瞞天不是目的,隻是過海的手段。太多人注重如何瞞天,反而忽視了最本質的是如何過海。”
……
【我選擇了你。你的任務就是去幹預他們的選擇,或者給他們創造更多的選擇。】
【就算依舊存在每個選擇都最糟糕、最終走向絕望的命運,隻要存在更多不那麼壞的命運,那種東西也會因為重生太過困難而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