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就不肯依靠别人一下呢？”

“是怕接受了别人的幫助，要對别人負責嗎？”

中原中也火氣真的挺大了，現在。

她這種自說自話的态度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重視起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嗎？完全不交流然後自顧自安排一切，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他都快氣笑了：

“你以為這隻是你一個人的過家家嗎？！”

突如其來的一出混雜着冷風把越鳴那凍了一半的腦子吹得清醒起來，她終于意識到一個事實，就是他們已經不是二次元的人了。

嚴格來說，如果把自己看作三次元的人，那麼眼前的家夥也是三次元：

反之，如果她現在把自己認作二次元的人，那麼眼前的家夥更毫無疑問的是二次元。

那麼結論就是——他們和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一樣，包括自己——不再是她能旁觀的了。

或許有，或許沒有，或許他們很重要，或許沒那麼重要。

此刻她的脊柱繃得筆直，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刀。

這一刻，越鳴無端地從心底感到了一種陌生的情緒……常人遇到這種令人屈辱，甚至是憤怒的事，臉上都會帶幾分出來。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可笑至極，可她就是會不受控制地這麼去想。

越想，這些情緒仿若火織的麻繩，将她緊緊捆住，半點掙脫不開。

原本能被她好好控制的怨氣與憤懑，都在時間的發酵下腐朽，透出濃烈的腥氣。

“不想參與嗎？那就退出好了，反正負責的是我不是你。”

這就是越鳴性子中會惹禍的一面。

隻要她的尊嚴遭到挑戰，她就會忍不住自己的怒氣。用好聽點的話來說是“為自己讨回顔面”，難聽的話說，是“不知好歹”。

“如果不能給出具體的改進意見隻是單純抱怨的話，你在這裡還有什麼用呢？”

這時太宰治突然輕笑出聲，聲音平靜得像是暴風雨前的海面：

“……是這樣嗎？我明白了。”

“因為一次失敗完全否定自己的才能，又稱作‘會消失的天賦’，說到底，其實是你這種人不配擁有這樣的才能的表現吧？”

“——像你們這種得天獨厚的人怎麼會明白？”

她幾乎是尖叫出聲。

很簡單，因為從來沒有什麼危及生命的危機，所以一直留有餘力。

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我拼盡全力想要的東西他們都不屑一顧。

在吵吵鬧鬧中的死寂，便是吾輩大言不慚的黑色青春。

憑什麼我沒有……

沉默地注視着，無法離開的教室。教室裡無法離開的座椅，校園裡無法停下的腳步，時時刻刻都無法有它自己想法的喉嚨。

對于一些自尊心極強的小孩來說，急于證明自己的想法真能壓垮一個人。有些人善意安排的退路，反而是擊毀他們自尊的重錘。

……

事實證明森鷗外這人挺會拱火的。

一節自習課被明目張膽拿過來當做選秀節目山寨copy，既能“施恩”，也能讓不少充滿藝術細菌的人施展自己的才華。

又掰了一個銀河戰艦的越鳴女士毫無自覺，或者說已經熟練了。

能把人氣到吐血三升然而毫無自知之明——或許是有的，隻是故意視而不見。

起碼中原中也的脾氣是真挺好的。

當然，這次遴選是E人的天堂。

為了有氛圍還特地關上了前燈，越鳴自己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就看到蘇揚一蹦三尺高跳上了講台，聚精會神地挑選着自己的歌。

“倘若我年少有為不自卑……”

啊，是李榮浩的《年少有為》。

她半趴在桌子上用筆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桌子打着節拍，亮晶晶的眼睛還有因為羞赧而染上酡紅的臉頰，好在黑暗能夠掩蓋的東西很多。

嗯。

有個說法是，大家都在笑的時候，人會下意識看向喜歡的人。

桌上的便簽更新了新的語錄，來自疏星的《公主别醒來》——

【不是喜歡嗎？不是愛嗎？而是——我想成為你。】

如果那件事沒有發生……

算了。

……我不要過這種日子。

這種人一輩子也就隻能在第二考場了。

盡管這種想法帶有不易覺察的偏見和傲慢。

因為清楚有餘裕所以才惶惶不可終日，因為害怕自己會淪落到這種境地——你也知道是“淪落”。

不要背叛那時候的自己，不要原諒他們的殘忍。這樣告誡着自己。

人總是期待一種不改變的改變，妄圖自己不失去任何現有的東西就獲得更多的東西。而理性思考是一件極難的事，思考本身也容易被外界的條件限制，幹擾，誤導。

然而人的想象力是機器貧瘠的，是全然被限制在自我的思考盒裡面的。不敢失去自己現有的榮譽，那榮譽就會變成一道道枷鎖困住自己，于是人就會過度恐懼未知的事情。

自習室裡，風扇吱吱呀呀地吹，胳膊上因為汗讓桌子粘粘的，離模拟考還有五個月。

喜歡……到底要到什麼程度才算是愛情呢……？

對朋友的喜歡，對自己向往之人的喜歡。

喜歡也有各種各樣的形式，對吧？

那麼，從喜歡到真正的愛情之間的分界線，到底在哪裡呢……？

可喜歡就是喜歡，沒有道理。

那個笑容，一切的開始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笑容。

夕陽正斜斜切過教室，看着光斑在他的發梢跳躍，轉身時笑容撞進她眼底，那一刻世界失焦成水彩畫，隻有那個笑容異常清晰。

“我？我沒有安禾那麼優秀吧。”

“——但我覺得你也很厲害哦。”

這是她一生之中第一次遇到這麼溫柔又這麼可愛的男生，他的發絲在落日之下被映照成了近乎金黃的色彩，這一刻，她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裡的那個聲音——

“完了。”

完了。她想。

絕對完了。

我一定會喜歡上你的。

對所有人一視同等的溫柔，唯獨對我偏愛一些。

經常聊天聊到半夜，似乎自己也成了幼稚鬼。但是她絕對不會設置特别關心——因為會随時上号查看。

此時此刻教室後座的太宰治開始轉動筆頭。

——他難道要浪費時間摻和無聊的青春校園愛情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