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個問題現在談起來還太早。
傅長甯輕輕舒了口氣,不管怎麼樣,眼下,她還是先考慮怎麼出去吧。
第一次用神識試探時太沒經驗,隻想着拼盡全力努力去對抗、去認主,急吼吼一次性就放出去了,所以抽幹得也快。
第二次稍微好些,她試探性地把神識分成兩份,分開輸入,雖然依舊什麼都沒探明,但七八分的神識便能支撐與之前相同的時間,便是有效的證明。
接下來,繼續朝這個方向努力就是了。
這個過程是漫長的。并不是有了想法,就代表立刻能成功,光是把不熟練的神識控制到細且能夠穩定輸出的幾縷,就花了她三天時間。
更别說将神識探入更深處,去尋找故主的神識,将其煉化、抹除,歸為己用了。
這期間,傅長甯無數次被棺材抽幹神識,識海被摧殘得七零八落。
好在這麼折騰,居然也折騰出了一點韌性來——也可能是她忍痛能力提高了,識海再被抽幹,居然也能做到穩住身體不倒,而僅僅隻是面色發白原地調息了。
一個月。
整整一個月。
傅長甯沒想過自己能堅持這麼久。
到後來,她甚至都不去想村裡人會如何看待她的失蹤了,左右她死了,會為她傷心的也就隻有那幾個罷了。
她以為自己會餓死,或者是渴死,悶死。
又或者哪次神識抽幹後,徹底倒下。
但問尺告訴她,這棺材能封閉靈氣進出,她又沒施什麼術法,體内靈氣幾乎沒怎麼損耗,有靈氣蘊養身體,沒那麼容易死。
隻是,辟谷是築基期以後的事,她這麼多天沒吃沒喝,雖然沒死,但也離死快不遠了。
——這些天來閑來無事,問尺倒也給傅長甯科普過不少修煉常識,其中就包括修士修煉等級,引氣入體之後是練氣期,而後是築基、金丹、元嬰、化神。
再往後它就不肯講了,隻說等她到了那境界再說。
築基期就在練氣後邊,聽着是不遠,但大部分練氣期修士直到壽終,也未必能成功築基。
傅長甯不是好高骛遠之人,聞言便不再關注。
她更注重眼下。
經過一個月的嘗試,她已經能做到在被原主人那股神識徹底吞噬之前,深入一部分棺材深處了。
一般來說,神識都有一個本源在。
那些四處吞噬的神識再強大,都要受這部分本源控制,隻要除去本源,它們便如同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很快便會消散在天地間。
傅長甯真正需要解決的,正是這部分本源。
她熟練地将神識分成無數縷,從四面八方悄無聲息地探入棺材。
熟悉的泥沼深陷感傳來,她面不改色穿過它們,探往更深處。
一路上,陸續有神識被發現,面臨圍追堵截,最後被毫不留情吞噬。傅長甯悶哼一聲,臉色越來越白,卻是控制着剩下的神識繼續深入。
終于,她的視野裡,出現了一抹白色光點。
找到了!
傅長甯沒有絲毫放松警惕,依舊控制着神識小心翼翼地靠近,在最接近白色光點時,數百股神識瞬間合并,猛地向前撲去。
砰砰砰——
接連三聲響,一人一劍一矩尺被扔出,摔在地上。
問尺繞着周圍飛了一圈,确定出來了以後一臉不可思議:“這就出來了?這次怎麼這麼順利,你才進去多久啊,這就讓這破棺材認主了?”
傅長甯摔在硬邦邦的石地上,好在有靈氣護體,并未摔傷。
她下意識看了下自己的手。
方才要吞噬時,那本源好像并未抵抗……
她坐起來,擡頭,卻發現自己并未回到藏書館,而是在一處廢棄的戰場上。
天邊挂着一角血色殘月,地上插滿了破損的兵器與幡布,黑與紅向遠處不斷蔓延,叫人望不見邊際。
而困住她的那副摸起來粗糙硌手的棺材,就插在不遠處,外觀一如她想象般破爛陳舊,通體漆黑,斜斜地倚在一塊幹枯泛着紅色裂紋的樹幹上,上邊用朱砂畫着一個大大的“誅”。
問尺以為她被吓住了,連忙解釋。
“别擔心,這裡的人都死了上萬年了,骨頭都化成靈氣了,就剩下一堆破銅爛鐵,威脅不到我們。”
傅長甯問:“這是哪兒?”
問尺解釋道:“這是天河之災的一處遺留古戰場,被人人為煉成了一顆珠子,就你脖子上那顆珠子記得不,就是它,它叫天河珠。”
“天河珠很是罕見,在修仙界也算得上頂級寶物了,居然流落來了凡界,這也是你的運氣,拿去賣至少夠你修煉到金……”
“怎麼出去?”傅長甯打斷它的喋喋不休,問。
問尺卡了下殼,再看傅長甯,除了面色還有些蒼白,已經恢複先前那副沉着冷靜的模樣了。
它有些讪讪:“你既然能進來,想來是已經得到天河珠認主了。認主了就好辦了,接下來,隻要在腦海裡想着你要出去就行,想進來也是一樣,它是受你神念操控的。”
傅長甯點頭,讓它過來,又拾起地上的劍。
心念一動,人便消失在了這天地之間。
走之前,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血色冷月下,兵器淩亂橫陳,一派荒蕪死寂中,那個“誅”字愈發顯眼。
宛若一朵破敗的血色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