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巫嘗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麼,于是硬生生地又唠了幾句名字問題,半晌總算想起正事,嚴肅道:“許均安,你已非生者,本應即刻投胎,但因塵緣未了,現下無法入輪回。”
說完趁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他立刻眼睛一眯悄悄瞥了眼本子,确定是按照上頭的意思轉達無誤。
許均安不知道他說話為什麼突然又文言起來,但還是迅速接收了關鍵信息,“塵緣未了是什麼意思?”
白巫嘗咳嗽兩聲,繼續解釋道:“這個我也沒法說,得靠你自己去摸索。提示一下,你可以去探望你的親人朋友,看看他們還有什麼未了心願幫忙實現一下,如果正好實現到點子上就成功了。”
正常來說不應該是實現他未了的心願嗎?到底誰是死者?
倒黴蛋許均安差點被氣笑了,“那如果有人的願望是成為世界首富我怎麼給他實現?”
白巫嘗擺手,“哎呀放心吧,你這個塵緣按理來說是具體的一個人,而且他的心願肯定和你有關。”
許均安對他說的話很是懷疑,“那萬一他的心願是和我一起暴富呢?或者希望我複活?”
白巫嘗内心咯噔:不知道啊,帶教沒教。
他選擇佯裝淡定,抓緊時間溜走,“放心吧放心吧,你在陽間的命數已盡不會讓你死而複生的哈。反正這個人和其他人肯定是有不同之處的,具體的你感受一下就知道了。”
“切記,七天之内要找到那個‘塵緣’哦!”
話音剛落,白巫嘗整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留許均安一個人風中淩亂。
他的衣服上沒有血,陽光下手是半透明的,大概就是所謂的魂魄狀态。
突然,像是有某種感應似的,許均安順着冥冥中的指引飄進醫院,在走廊反複穿梭最後在搶救室門口停下。
指示燈熄滅,蒙着白布的人被推出來,他最熟悉的家人們無法接受地崩潰大哭。
徐青芸顫抖着雙手揭開布的一角,悲怆到哭不出聲,她用力抓着他的手腕,像是想挽留什麼,最終眼一翻脫力昏倒過去。
許均安第一個沖過去想扶住她,但下一秒,他隻能看着自己的手指穿透過去,無法留下任何痕迹也無能為力。
他退到一邊看着被衆人扶起的母親,說不清什麼感覺,隻無奈地歎了口氣,“對不起。”
這一刻,他清楚感受到似乎有某種羁絆斷開。
之後許均安又去了很多地方看到很多熟人,期間也嘗試和他們對話接觸,但無一例外沒有任何反應。
他甚至在白巫嘗的指導下嘗試過托夢,問他們有什麼心願未了。但刨去讓他複活這種不現實的,大部分人的心願和他也沒什麼關系,故排除。
不知道第多少次碰壁的他嚴重懷疑白巫嘗有隐藏信息沒說完,或者是在忽悠他。
他身邊哪有所謂的‘塵緣’?
變成阿飄的日子實在無聊,時間也就在這種無聊中流逝,轉眼就到第七天,正好是他辦葬禮的日子。
許均安活着就夠累了,沒想到死了還要忙活,現在他打算擺爛。
什麼投胎,愛投不投吧。
本來不打算去,但參加自己葬禮這件事怎麼想怎麼神奇,最後他還是悄悄跟了過去。
“青芸,書明,節哀順變。”
“别太難過,要照顧好身體。”
“唉,好在你們還有小影。”
“均安這孩子還這麼年輕,怎麼就,唉。”
父母像是都蒼老了許多,面色憔悴,但好在他弟弟還能陪着安慰他們倆。
到場的賓客許均安大部分都認識,葬禮開始後流程和他想的也差不多。
不管是真心還是走過場,起碼每個人臉上都是帶了幾分哀悼的。
他坐在自己的墓碑旁邊無聊看天,天陰沉沉的,等會估計要下雨。
伴着泥土味潮濕的空氣,許均安閉着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睡着了,他一邊驚歎魂魄也能睡着,一邊擡起頭打算繼續觀禮。
但葬禮似乎已經結束有一段時間了,現在眼前空無一人。
他愣神片刻,自覺沒趣站起身打算離開。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個人影突然出現。
來人身形颀長,目測比許均安還高半個頭;一身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純黑西裝,沒系領帶,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看起來向剛從某個高級會議下來,總之不是普通人。
許均安看了兩眼便收回視線,畢竟陵園這麼大,對方又顯然不是他認識的人,結論可想而知。
誰料那人越走越近,最後還真在許均安的墓前停下。
離的近了五官也看得清晰起來,一雙眼睛像藏着座雪山,這種近乎銳利的冷淡疏離生生弱化了他堪稱藝術品的臉給人帶來的沖擊。下一秒,他的眸中又露出難掩的倦意和一種極複雜情緒。
這張臉幾乎是瞬間就喚醒了許均安的記憶。
沒有别的,全因這不就是他多年不見的死對頭——
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呼之欲出,許均安瞪大雙眼整個人像被凍住了一樣。
他怎麼會來?
難道是來嘲笑他英年早逝?
不會是想偷偷搞破壞吧,法制社會也不能啊。
多年不見,謝居霧似乎又變了很多,變得更讓人捉摸不透。
他站在許均安的墓前一言不發,就這樣一直盯了許久,久到許均安差點又睡着。
蓦地,謝居霧忽然朝他的墓碑伸手。
許均安頓時睡意全無,整個人開啟十級戒備,内心警鈴大作:不好,他是不是想撅我的墳?!
雖然知道碰不到是徒勞,但他還是下意識擡起手想要阻止對方。
“轟隆——”
陰雲密布的天空驟然炸起一道驚雷!
令他意外的是,謝居霧隻是把手放在他的名字上,同時,一滴眼淚毫無預兆地落在了他擡起的手上。
這一刻,許均安的魂魄似乎凝實了一瞬,因為他碰到了那滴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