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颦鄭重颔首,東宮輔臣卻是寂靜無聲,隻待過了須臾,坤甯殿主事王尚宮卻是倏然揖手,向着正上主位道:
“六殿下言之有理,可如今太醫院情況不明,太子殿下昏迷不醒,總不能一直這般等着。”
“兒臣可代去太醫院再請,隻是母後需得穩住,切不可大張旗鼓地宣揚出去。”
蕭颦沉聲說,面前的明皇後亦是贊同地颔首,可正欲吩咐之時卻見門外幾個身影跌跌撞撞地創入房内。
“太…太醫請來了!”
率先跨入房門的内侍撐着最後一絲氣立重喘道,殿内衆人回首而去,卻見着那太醫竟是累得滿頭大汗,便是臉那黛青衣領都被浸濕了大半。
“殿…皇後殿下恕罪,小…小人……”
“行了,快去看看太子。”
明皇後冷聲打斷道,蘊起的怒意逐漸蒸騰而上。
“是……”
太醫誠惶誠恐地拱手揖禮,不敢直面那攝人的氣勢慌忙急促地跨入屏風之後。
“母後,兒臣以為,此事還需問詢清楚。”
蕭颦在一旁打岔道,瞥了一眼隐入屏風的太醫,與明皇後一同行至外間。
“還有何可問詢?太醫院玩忽職守,這罪勢必要降下的。”
明皇後沉聲道,不同辯駁地扶着一旁婢女的手坐在了外間的太師椅上。
于此同時,那位東宮近臣亦走出了内間,迎着不容置喙的低沉與壓抑揖手示禮道:
“皇後殿下明鑒,近日因城南疫病突發,太子殿下掉離了太醫院大半人手前去赈災,可仍見效甚微,為不使其肆意傳播,殿下封了道路,搭建醫棚,集中救治,不想災民暴動火燒醫棚,太子殿下為民衆被斷梁所傷,這才昏迷不醒。”
“胡鬧!”
明皇後怒喝一聲,周身之人即刻附身稽首,蕭颦垂眸以袖掩蓋面,側目瞧了眼同跪于身旁之人倏然便在心中有了盤算。
“無用之人,太子何等尊崇之身,如此亂來,出了差池你們誰能擔待得起?”
明皇後繼續道,怒砸了旁側将将奉上的新茶胸口起伏,一衆近臣婢子誠惶誠恐,唯蕭颦不動聲色地擡起了頭,側目瞧了一眼那尚且散着薄霧的熱湯,她垂了眸子斂去那滿面陰沉起身揖手。
“母後稍安勿躁,依兒臣看,當務之急是穩住當下局勢莫要露出破綻的好。”
她沉聲道,冷靜的話語與那當下的焦灼大相徑庭,明皇後側目回首,待看到她那張淡到不帶一絲感情的面龐後穩住了氣息說:
“那你說,要如何是好?”
蕭颦揖手繼續:
“太子殿下乃國之根骨,如今确因暴民重傷昏迷,傳揚出去定會引起朝堂動蕩,漠北邊境如今雖已休戰,可瓦剌巫汗卻對中原虎視眈眈,此事一出難保他們不會撕毀盟約于邊疆開戰,故而如今需先穩住當下局面,再查明太子被襲緣由是為上策。”
“那依你之見,應道何如?”
明皇後問道,斂了怒意重回上位,垂眸接過一盞新茶捧于掌中。
“太子受傷之時旁觀衆多,已是瞞無可瞞,可現下除卻東宮之人便無人知曉太子傷勢究竟如何,兒臣以為須先穩住疫區,叫人知曉太子無礙便可稍作緩解。”
蕭颦冷靜道,細細地将腦中思緒說與衆人,而後稽首俯身又向着面前那抹明黃語氣懇切:
“太子殿下于疫區事事親為,此刻便需有人替太子頂上,而後再暗中探訪,查明太子受傷一事,故,兒臣不才,願為母後分憂,替代太子暫理此事,以盡綿薄之力。”
質地有聲的嗓音墜落狹間,為那雜亂的屋室中降下片刻寂靜。
座下諸臣緘口不言,隻是瞧着跪伏在地的蕭颦神色各異,唯有她身邊那人眸光浮動,看着她的身影心緒沉沉。
“哈哈,颦颦啊颦颦,你這是關心則亂,口不擇言?還是早已想好了對策,就等着本宮開了?”
明皇後倏而淺笑道,神色輕快地抿了一口茶水,狀似漫不經心,實則卻在眸中透出一抹寒意,自蕭颦胸膛貫穿而過。
“兒臣僅是想替母後與兄長分憂,并未有他意。”
蕭颦繼續道,低伏着腦袋聲聲純粹,字字铿锵。
明皇後不答,隻是站起了身子,噙着笑意一步一步地走來了她的面前。
“真是難為你有心了。”
她動了動唇道,雍容貴氣的面上揚起一抹和藹的笑意,蕭颦低伏着腦袋,瞧不見她微揚的眉眼,隻是觀着停在面前的那雙鑲了整十二顆大珠的翹頭覆心中寒涼。
“不過,倒也非是不可,你且說說對策于本宮一聽吧。”
明皇後又道,垂眸看着蕭颦衣上的鶴紋,卻絲毫沒有要讓她起身的意思。
“是。”
蕭颦應道,咬了咬唇将胸中不安默默吞了下去,待到思慮周全後才語氣沉穩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