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
箫颦突得脫口而道,聲音控制不住地發顫,垂眸看向那血污之下,見那熟悉的眼眸瞬間理智全失。
一捧熱淚霎時溢出眼眶,不聽使喚地在目中上下打轉,殘破的小手闖入視線,隻見那原本應是細嫩纖長的玉指此刻卻被猙獰傷痕蠶食得肉消骨顯。
一時之間,天昏地暗,箫颦隻覺胸中痛極,撕心裂肺,宛若萬獸撕咬,便是連每一下的呼吸都痛苦不堪。
這人,這婦人,她是繁衣,是她的繁衣,是同彩衣與她一起長大,亦是,她三哥箫元稷的通房侍妾。
想到此處,箫颦隻覺那壓抑的滿腔仇恨霎時迸發而出,她通紅了一雙眼,整個人宛若一道利器,兇煞不止。
然而,那眼前之人卻隻是向她笑了笑,一隻小手順勢撫上了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笑得溫婉而甯靜。
這......這莫非......
箫颦驚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目光,悲怆的殺氣驟而平複,最終卻悄然浸沒于那炙熱的眼底與溫柔的笑意。
“太子殿下,您可還好?”
一旁的武将上前詢問道。
箫颦頓了頓,生生咽下那滿目熱淚,又落下大袖隐去顫抖的雙手默默站了起來。
“無礙,隻是頭有些暈罷了,不打緊。”
她淡聲道,瞧了眼畏畏縮縮據成一團的男人殺意再起,隻是相較于方才又多了幾分的理智雜糅其中。
“可需屬下尋太醫來?”
武将急忙道。
箫颦搖頭,輕淺地揚了眉角,幾步跨到武将跟前猛地抽出了他佩在腰間的長刀。
“殿下!”
武将慌道,完全未曾料到她會有此番動作,然現今寶刀已去,他站在此處猶像那熱鍋螞蟻,要回不是,不要回也不是。
“莫慌。”
箫颦淡聲道,提刀掂了掂分量語氣清淡地說:
“本宮,就是替你試試刀。”
言罷,隻見她一揮刀刃幾步來到了那男人面前。
“你可還有辯駁。”
不容抵抗的語氣迎面而來,箫颦低垂着眸,毫不遮掩的煞氣迎面撲去,男人即刻吓得魂飛魄散,宛若瞧見那地獄殺神般驚慌失措地跪地求饒。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小人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本宮可曾說過,以輕症冒充,惘顧人倫者斬?”
她低啞着嗓子,野狼般的暗吼沖破耳畔直逼心門。
男人哭喪着臉點頭,瞧着那雙仿佛冒起綠光的眼眸怕得一退再退,直至癱軟在地動彈不得。
“那你便是在将本宮的話當兒戲。”
她低吟道,舉起刀柄,凜光在那火焰旁乍起,手起刀落間鮮血崩濺,染紅了她面上麻白的面巾。
回身而去,她不顧武将呆愣的神情,隻平靜地将手中之刃交還歸位,而後去向不遠處抹身影,看着眸中那暗含的柔光潋滟,彎了彎腰,輕輕地将手遞上前去。
“看吧,我替你做主了。”
她聲音極輕道,恍若那嗓音仍似從前般靈動而清澈。
一抹晨光适時灑下,溫和得不像話,饒似那遲來的陽春三月時,莺歌燕舞,花開滿堂。
箫颦彎着眼眸看着她,像是那曾經的無數日日夜夜,年年又歲歲,好似又憶那時年少,歲月澄澈,時光靜好。
倏而,一陣昏暗襲來打破了那原有的靜谧,箫颦不穩地動了動身子,撫上擡手忽而沉重的腦袋步伐一時虛浮不堪。
“太子殿下。”
回了神的武将急忙趕來,一把穩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本宮沒事,隻是有些累罷了,這婦人....懷了身孕又挨了毒打,叫人小心些送她回去,再替她瞧瞧是否有患疫病。”
箫颦吩咐道,盡管已是氣若遊絲,卻仍強打精神不願倒下。
在旁之人心焦不已,一雙眼眸緊了又緊,可卻礙于如今身份與那傷痛又實在為她做不得什麼,隻得被人從旁架起又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此處。
“去,去尋陸琛......尋陸琛來。”
愈發虛弱的箫颦強撐道,眼前光景愈發虛浮,她幾乎是整個人都倒在了武将身上,可卻仍是壓了最後一分清明硬生生扛到了那抹暗青出現在自己面前。
“查...叫人查清每戶人口戶籍,今日之事...不得,再有,第二次.....”
一陣天旋地轉,滿目灰暗充斥眼光最終沒于沉寂。
而那最後的最後,除卻混亂之餘,她仿若看到一抹紅影自遠處飛快地向她奔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