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裡面那位今日也将那飯菜吃完了?”
看守宦官低語道,用下巴示意那最裡間關押着箫颦的刑房。
“可不是麼,”
迎面而來的雜役内侍瞧了眼手中的托盤,譏笑了一聲道:
“真沒見過像她這般心态好的,都關到這種地方了還能吃得下去。”
“要不怎麼說是個禍患呢,朝野上下如今因着她都亂瘋了,她倒好,将自己照顧得如此妥帖。”
宦官又道,沒多在意,隻是稍有疲累地捶了捶酸痛的肩頸,而那内侍卻登時亮了一雙眼,很是小心地往前又湊了湊問:
“這前朝,怎麼着了啊?”
“啧,”
一束狹光襲來,宦官面色不愉地敲了一下他的腦門厲聲訓斥道:
“不該問得别問,懂不懂規矩,該幹嘛幹嘛去。”
他滿心煩躁地将人打發了去,見那内侍縮了脖子,很是乖覺地閉了口轉身離開那幽閉的長廊。
火光昏黃,在那閉塞潮冷之中,幾顆火星子不時落在潮濕的枯木之上,湮滅其間,紅衣浮動時,一雙翹頭雲紋靴落在牢門前,瞧着獄中面向月光靜默垂首之人面色冷肅。
“開門。”
那人沉聲道,一旁小侍急忙上前,隻聽一陣鐵鍊沉悶,那刑獄大門竟就這般被外人推開了來。
“六殿下,您可以走了。”
又是一陣沉冷之聲,但見那月色吟吟,箫颦靜落于素白之下,稍稍動了動身子,腕上的鎖鍊卻沉重得好似要将她整個拽入深淵。
幹裂的唇微微動了幾分,她回眸而去見着那替她解開鎖鍊的内侍,也見着了那隐于月影的紅衣沉沉。
“有勞了,李督公。”
她輕輕道,嗓音沙啞異常,不知是因那啞藥所緻的舊傷未愈,還是這些天來再未所言的生疏。
“犯不着。”
立于獄門的李璟輕諷道,垂着眼皮瞧她,面色沉寂。
“都是上面下令,奴婢不過是奉旨行事罷了,若說私心裡,奴婢倒盼着您能多關幾日,畢竟難得過來嗎,不是?”
他凜了眸色,在那墨色之中微微揚起唇角。
“那可不巧,不過,還是要多謝督公盛情。”
“咔啪...”
被解下的鎖鍊發出清脆的響聲,箫颦垂眸,試着轉動了兩下那壓得泛紅發紫的手腕隻覺刺痛陣陣,險些沒能痛喝出聲。
側目又看那立于影中的李璟,她沒有說話,隻是别過了目光徑直掠過了他的身影,獨自向外緩步離去。
“殿下!”
尚未踏出刑獄大門,箫颦便驚聞一道急切的聲音自耳邊響起,回眸望去,遙見彩衣正抱着一件雪青披風迎着月光疾步而來。
“今日晨時,東宮掌事公公便派了人來知會奴婢,叫奴婢準備着接殿下出來,不想傍晚竟真得了旨意,殿下,您可還好,有無傷否?”
她抓着箫颦便是一陣絮絮叨叨,待在内獄門口硬是左右翻看了許久才算作罷。
箫颦柔聲一笑,未跟她計較,隻是接了她遞來的披風在肩頭攏了一攏道:
“你方才說,早先是東宮的人前來告知于你前來此地等候于我的?”
“是,殿下。”
彩衣點頭,而箫颦卻默了半晌,瞧那被散漫螢光的宮道沉聲問:
“他們從何得知我會被放出來?”
彩衣默然,回眸瞧着箫颦的沉默不置一語。
方才那句話,與其說是在問,倒不如說是一聲暗歎。
為何因着謀害太子的罪名關押内獄卻從未有人對她動刑審問,為何被押不過數日便會被放出,又為何箫元暨會提前知曉她會被放出,還叫人通傳她的婢女前來相迎?
這其中除卻李璟的暗中謀劃外,定是還有箫元暨的手筆,隻是這手段為何,她亦已大緻摸索出了些許。
“說吧,太子殿下如何了。”
她歎了一聲觀着那碎月如星,面色沉靜。
彩衣垂眸,甚是沉重地握緊了箫颦的手臂道:
“太子殿下為救殿下出來,不顧勸阻闖了刑部,說是.....”
她頓了頓,甚是不忍地别過了頭說:
“說是,赈災一事皆是他一人所為,是他下令誅殺患病百姓,也是他為獨善其身故意扯了殿下做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