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聖旨,六公主箫颦德慧端方,聰穎過人,治理疫病有功,朕心甚慰,複封号華陽,賜巡撫位,四日後啟程派往輔國新麗,探查民生,撫軍安民。”
一道奏旨打破了清晨時獨屬于翡翠宮的甯靜,宣旨宦官手持拂塵靜立于朱紅宮門前,朗聲宣唱賜封。
“兒臣,領旨,叩謝聖上。”
箫颦稽首謝恩,卻隻覺周身冷意彌漫,霜寒不止。
“殿下好福氣,您可是咱們建朝以來第一位得了這巡撫之職的女子啊。”
宦官含笑道,附身間箫颦從地上扶起,譏諷之意溢于言表。
巡撫?該是叫新麗質子才對吧,苦寒之地小國,自收複以來便是騷動不斷,如今新王上位,更是肆無忌憚地練兵囤糧。
說是為抵抗瓦剌強敵,實則野心怕是早已按捺不住,便等着他日時機到來一舉反攻。
“公公言重,彩衣,帶公公進去坐坐。”
箫颦垂眸客套,哪怕是眼底一片冷意浮上,卻仍是端好了儀态規矩地接了黃卷在手。
宣旨宦官擺手婉拒,隻是接了彩衣遞上來的一袋碎金淺笑說:
“謝過殿下厚待,奴婢還有差事未全,便先行告辭了。”
“那我便不多留了,公公慢走。”
箫颦颔首道,看着那一行人遠去的背影黯然地閉上眼眸。
“恭喜殿下得償所願。”
倏而,一道賀喜聲倒入耳中,箫颦回眸去瞧,卻見彩衣帶着那滿宮婢女内侍整整齊齊地跪在腳邊,面露欣喜地向她道賀。
“有心了,多謝。”
她含笑道,卻是走去了彩衣身旁扶着她的胳膊親昵地将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殿下太好了,從前貴妃娘娘總是在念叨着,如今上聖能派您回去瞧瞧,想必定是還記挂着您與娘娘的。”
彩衣欣喜道,一雙眸中含滿了熱淚。
箫颦淺笑一聲沒有答複,隻是靜靜地看着她眸光淺淺。
沒錯,她的母妃金氏原就是新麗王族的郡主,當今新麗王一母同胞的嫡親長姐,因着那年外寇海上奇襲,新麗王族節節退敗之際大越出兵,護佑其族于危難之中。
老新麗王叩感天恩,随即便将膝下唯一的嫡親郡主送來上京,甚至都不顧當年郡主已然定有良配在先。
思及此,箫颦面上的冷意倏而便止了半分,隻擡頭凝望那困于紅牆之内的一隅清空胸中感慨。
曾幾何時,她也曾念過那母妃口中的故鄉雅音,想過甘甜的米酒是何滋味,亦夢過那扇舞翩然該是何等風姿。
然今時,待到她真正領了那上聖旨意,卻是連那半分欣喜都無有。
那未曾謀面的外祖,若是真如母妃所說那般疼愛于她,又怎會将已然定親的女兒送來他國做妾?
還有她最為親近的幼弟,為何會在她落難之時第一個落井下石,連夜送诏入京請奏與此等不恥之人劃清界限?
箫颦悲憤地閉了閉眼,不願再将這些不堪過往流轉于胸,隻待那思慮漸消時,一抹熟悉的綠影倏而出現在宮門之外。
“殿下,皇後殿下請您過去一趟。”
坤甯殿王尚宮親自來訪道,領了幾位宮人立于殿外。
“好,待我.....”
“殿下,皇後殿下請您即刻過去。”
她打斷了箫颦的話道。
箫颦蹙了蹙眉,回頭瞧見王尚宮面色嚴肅,乖巧地點了點頭說:
“勞煩姑姑了。”
.......
坤甯殿内淺香依舊,園内的牡丹豔麗奪目,迎着烈日燦爛而張揚地綻放着一抹嫣紅。
箫颦跟着王尚書身後,步履匆匆,可待到踏入宮門隻是卻聽一道争執之聲自内傳來。
“母後,小六絕不可過去,新麗反心昭然若揭,她一屆女兒身若是橫遭不測又當如何?”
箫元暨大聲駁斥道,絲毫未有注意到門外任何動靜。
箫颦倏而駐足殿外隻看着他那偉岸身影,心緒沉沉。
“聖旨是你父皇下的,太子有功夫便去你父皇那喊去,來找本宮?本宮又有何法子?你以為本宮不擔心,以為本宮想叫颦颦去那苦寒之地?”
明皇後回斥道,面容很是不愉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便瞧見了停在門外的箫颦,複了一臉的慈愛快步而來。
“兒臣請母後安。”
箫颦颔首示禮道,可不想還未将身子低下去便被身前的明皇後一把攬住了胳膊。
見她一副心疼的模樣撫着自己的臉頰鬓發,箫颦雖覺諷刺不已但也沒着急着躲開,反倒是伸手安慰似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孩子啊,苦了你。”
明皇後很是無奈地道,一旁箫元暨亦是斂了神色,重歎了一口氣走來她身邊說:
“小六,你若是有何想法便說,皇兄會替你做主的。”
箫颦淺笑着搖搖頭,随即便颔首示禮說:
“多謝母後,多謝皇兄關懷,我并未覺得此事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