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殿下所見,該當如何?”
李璟倏而轉了身來問她,蕭颦思索了半晌說:
“封鎖城門,靜觀其變。”
......
夜半三更,蟲鳥息鳴,唯那東院處的一方小屋仍燃着燭火搖曳不止。
蕭颦與陸琛對坐案前一言不發,隻聽着那徐徐風聲略過窗棂。
忽而,一道身影悄然闖入,打破了那一隅靜谧,又使得那一豆小燈微拂了須臾。
“你怎地才來?”
陸琛出聲抱怨道,看着李璟那一身寒氣順手便遞了杯熱茶上前。
“被張平叫住了,方才放了奴婢。”
李璟接了茶說,順手閉上小窗坐在了空出的那張座位之上。
“可是因那難民之事?”
蕭颦問道,李璟颔首抿了口茶說:
“還有剩下的殘兵,快年底了,日子都不好過。”
他歎息一聲,放下茶盞繼續說:
“今日一戰奪回城池,算是削了他們的前鋒,但真正要對付的還在後頭。”
“那些俘虜呢?怎麼處理了?咱們可沒有那麼多存糧養人。”
陸琛問道,蕭颦笑而不語隻側目與他一同看向了身邊的李璟。
“殺了啊,你難不成要放回去?”
他道得很是理所當然,而陸琛卻是動了那麼一絲不忍,隻是瞧着二人無甚所感的模樣終究是沒能将話說出口。
然而,他那副隐忍又不安的樣子卻是被蕭颦抓了個正好,颔眸苦笑一聲,她搖搖頭也捧起了一旁杯盞說:
“懷稀可想過若今日被俘的是我等,那瓦剌人又會如何?”
陸琛不語,自是明白她話中含義,可卻思及那上百條性命終是于心不忍。
“瓦剌人于我族向來紛争不斷,說到底無非就是糧食跟地,他們有他們所求的東西,我們也有我們的立場,兩者既不可并存,那留着也是禍患。”
蕭颦看破道,一語中的卻是引得陸琛連歎幾聲不再言語。
李璟見狀話鋒一轉,接了上述繼續道:
“今日的布局走得是一招險棋,在内得瞞住張平,對外還得先帶人圍城再繞去西南兩側奇襲,不過也是真沒想到,敖敦居然連一隊人馬都沒給後面留。”
“那還不是督公大人惡名在外?你瞧把人家吓的。”
蕭颦指着他調侃道,以茶代酒舉手相敬。
李璟趕忙捧了杯盞,言笑間與蕭颦互相打趣道:
“哪裡,若不是殿下将人引散,奴婢又哪裡來得可乘之機?”
陸琛不忍直視地扶額,随即便共同舉杯加入道:
“二位英武不凡,何須這般客套?”
“诶,對,還有懷稀,真是沒想到,當初老師逼你學得那套劍法如今真是有了用武之地。”
蕭颦急忙轉身附和道,三人笑意不止,抹平了白日裡的凝重又多了幾分不似往常的輕快。
待那歡聲過後,卻是長夜如舊,皎白明月挂在枝頭映照了軒窗前的一绺枝芽枯寂。
一旁的李璟率先正了神色,看着眼前光澤有加的桌面說:
“如今棘手的倒不是這外敵,而是隐匿于這城中之人。”
“的确。”
蕭颦颔首贊同,面色微凝地道:
“今早我緝熙與我說,他未在偷襲清剿時發現有大越将領于檀州城内。”
“怎會?不是說檀州守将主動投降的嗎?怎會......”
陸琛蓦得停住聲音,面色極重地沉吟半晌後說:
“殿下的意思,莫非此事不止是與瓦剌一方奸細有關?”
一語中的,蕭颦颔首不言,而一旁的李璟卻是深歎了一聲答:
“殿下也是這番猜測,且還記得當初上聖是為何委派奴婢至此的?”
“怎麼不記得。”
陸琛閉目道,似是不敢再想地握緊了雙拳。
“内閣生亂,文家倒台,明芳亦是傷了元氣,司禮監趁勢而起,你這才得了機會重歸此地。”
他冷哼出聲,指骨聲聲敲擊着桌面,一時間将那氣氛拉得極為沉重。
蕭颦則暗自沉吟,看着眼前燃去半數的燈油略顯焦灼。
司禮監與内閣之間的平衡,因着那赈災一事徹底傾斜,一群宦官占盡了風頭,而本就有着虎将之稱的李璟順勢而出,若他因着抗擊瓦剌再斬軍功,那内閣從此怕是要被踩在腳下了。
“如此看來倒也說得通了。”
想通利害的蕭颦緩聲道,新倒了口茶,很是悠哉地笑了聲說:
“内閣此時若不出手那才叫奇怪呢,隻是如今棘手的還不是上京,而是被安插在難民裡的瓦剌奸細,雖說沒什麼大礙,但留着終歸是個隐患。”
陸琛點頭贊同,隻是琢磨了些許後卻突然轉了眼眸道:
“殿下駐足于此已有數日了吧?如若再不啟程返京,恐是要趕不上時辰了。”
蕭颦聞言雙眸一眯,目光掃過去時竟是夾雜了些許怨怼。
“陸大人這是嫌我煩要趕我走了?”
她故意道,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