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二十四年深秋,華陽公主蕭颦代天子巡查歸京,平番邦之亂,定邊關動蕩。
攘外安内,功于社稷,皇恩浩浩,着破例以女子之身入朝述職。
......
鞭鳴聲聲響徹碧空,應天門前人影幢幢,金輝樓宇隐在暗色之下,像是折服的野獸矗立于那恢宏之中。
蕭颦戴烏帽,身披绯色圓領繡孔雀紋補袍,手執象牙笏,挺立身姿,如雪中紅梅般伫立于一衆蒼碧勁松之間,孤立而清傲。
“入班,跪!”
鐘聲停歇之時,鴻胪寺官員昂首高唱道。
兩班文武分立左右,俯首三叩,在那微涼的大殿之前,石階之下。
“衆卿平身。”
建武帝沉聲道,垂眸掃視座前,神色威嚴。
“新麗巡撫何在。”
他又道,蕭颦持笏上前,略過一衆眸色異異颔首立于正中。
“上聖。”
她示禮道,建武帝颔首不吝誇獎道:
“此次新麗與邊關之亂,你做得很好。”
“謝聖上,此次平亂,多虧皇恩庇佑,才能如此順利。”
蕭颦謙遜道,立于前方的蕭元暨含笑回眸,先是瞧了她一眼适時上前揖手說:
“華陽此次代君巡查,先平動亂整治番邦,後又智鬥瓦剌,救百姓于水火,于朝于民皆是大功,臣鬥膽向聖上情願重賞華陽。”
他道得聲聲懇切,列位衆臣亦是對此無甚異議。
建武帝會心一笑,難得滿意地掃了蕭元暨一眼,随即開口道:
“太子所言極是,華陽,你想要什麼賞賜啊?”
蕭颦頓了須臾,随即慚愧颔首說:
“臣身為大越子民,為國為朝理當如此,未敢肖想有何賞賜。”
“華陽殿下謙虛了。”
身側明芳倏而開口道,持笏上前情願說:
“上聖,華陽殿下身為女子卻敢隻身前往番地,平定内亂,此等膽識才智,實該重賞。”
“那首輔以為該如何賞賜?”
建武帝道,明芳頓了須臾,瞧了眼面色沉靜的蕭元暨說:
“賜地封府,依律按賞食邑。”
“不夠。”
蕭元暨倏而道,諸臣皆疑,面面相觑之際隻見他颔首示禮目光堅定說:
“華陽才德出衆,若僅是這些尋常賞賜,難免委屈了她。”
一衆目光刹然來襲,似那悄然劃破夜空的晝陽,蕭颦亦是于此刻擡眸相望,卻見蕭元暨仍是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拱手颔身。
“臣以為,既有如此才能,不若賜于官爵臨朝聽政?如此以來既不薄待了華陽,也可為我大越增添助力。”
此言既出,衆臣訝然,面對着同立朝上的蕭颦,諸多臣子不由得颔首低語,質疑又不解的目光在她身上不住遊走。
誠然,自大越建朝以來,從未有過女子參朝聽政之先例,即便是有些才華斐然之輩也不過是屈居幕後出謀劃策。
朝廷派她前往新麗已是破例之舉,但因着質子之實卻也沒人多說些什麼。
畢竟自古以來,由公主為質派往番邦穩定朝局之事不算少數,她那個巡撫頭銜也就是說着好聽些,可誰承想竟真讓她給折騰出了大事。
蕭颦暗暗垂了目光,側目看了眼不住打量她的那群大臣眼底掃過一抹冷意。
憑什麼自古以來皆是你們這群人主導朝局?身為女子,為何就不能有治世之才?為何就得屈居人下?
即如此,那我偏要掀翻了這世道,我要在你們最為仰賴之人手上,覆了這朝堂!
“上聖。”
倏而一道高喝打破沉寂,隻見一绯袍之人持笏而出,蓄薄髯,鬓微白。
“上聖,臣以為太子殿下此言欠妥,先不提華陽殿下以女子之身臨朝聽政是否合乎禮法,便是于那苦讀十載,隻為一朝稱臣的莘莘學子而言是否有失公允。”
他道得極為慷慨,身後諸臣無不颔首贊同。
是啊,十載寒窗,誰不是為了這一朝登頂日以繼夜,而今一女子僅以寥寥功績便可兩相抵消,換做誰都是要道那一聲不公的。
蕭颦抿唇,持笏的指尖微微泛白,瞧了眼面前那義正辭嚴前來聲讨的臣子目光淡淡。
此人是新任禮部尚書,亦是繼文愈倒台之後的第二任内閣次輔韓景,出身寒門,硬是靠着一身才華殺入重圍。
而今又受明芳賞識,躍身高位,剛正古闆,是個講不得半分情面的主。
如此,若單靠蕭元暨一力舉薦恐怕是不能夠了。
蕭颦心道,看了眼隔岸觀火的明芳向上示禮說:
“韓大人所言甚是,可對此颦亦有異議,不知大人可解?”
“殿下請講。”
韓景回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