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陸老頭,我跟你說啊,上聖欽點,你徒弟如今可是我的啦!”
未見其人,那爽朗的笑意便率先傳入了陸太傅那竹林小院之中。
煮茶聽雨的陸觀驚了一下,險些沒将面前的小吊爐整個掀翻了去,回眸看着那被雨淋得濕透的王謙大步走來時更是嫌棄地向旁側躲了又躲。
“唉唉唉,遠些,遠些!這可是我新得的老貢眉,别給碰壞喽。”
“啧,幾餅破茶,且給你寶貴的。”
王謙咋舌道,拉着旁邊的椅子要坐,卻不想還沒等衣袍沾着椅子腿又被陸觀眼疾手快地一把奪了去。
“你那衣裳先弄弄幹吧,老大不小了,再給凍出個好歹。”
陸觀很是無語地道,反應過來的王謙笑了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又就地擰了兩把衣袍說:
“上朝上了一半便下起來了,硬是又站了小半個時辰才算完,你可有衣裳給我緩緩,我這身難受得緊。”
陸觀很是不耐地翻了個白眼,但看着面前已然淋成落湯雞的王老頭還是喚了在旁侍候的小厮,領着人一路去了後堂。
落雨漸停,可殘雲為散,凝在空中的涼意随風而起拍打在廊間的竹簾之上。
一捧爐碳燒得極旺,蒸騰而上的水氣漸漸揮去了絲絲寒涼,陣陣腳步聲由遠及近,王謙上換了一身墨色道破跟着小厮又回了那一隅清淨之地。
“诶呀,還是你這小地方舒坦啊。”
他不由感歎道,撩袍坐去了陸觀身邊很是順手地拿了一小盞茶細細品飲。
“也不知方才是誰嫌棄老夫這茶破的。”
陸觀嘟囔了一句,倒也沒趕人隻是鬥氣般地瞥了他一眼。
王謙朗笑一聲,想起來時的目的時更是喜笑顔開地放下了杯盞,自得意滿地昂了昂首說:
“唉,聖上欽點,你那好徒弟,如今可是要來我吏部了。”
“聽說了,禮部奏疏什麼時候到啊?”
陸觀不甚意外地道,回頭又抓了把甜杏幹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嘴裡送。
“快了吧,最遲拖不過後日。”
王謙道,放了茶盞靠上了椅背。
可陸觀卻是暗歎了一聲,看着檐下滴水成珠倏而暗了神色。
“殿下,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看不見頭的路啊。”
他沉聲說,語氣之中的擔憂之情浮于面上。
王謙輕笑了一聲,先是眼尖地瞧見了被陸觀藏在椅子後面的蜜餞壇子,而後又一邊彎腰順着甜杏幹一邊說:
“怕什麼,有我王謙在,别的不敢說,護着殿下一時周全還是綽綽有餘的。”
“哼,你?你能保住自己便是萬幸了。”
陸觀哼笑道,飲了口茶又說:
“明芳那老狐狸,眼看着皇後跟太子越來越不聽話,更恐司禮監如日中天這才扶了殿下起來以做制衡,但私心裡還不知道憋着什麼壞水呢。”
他道得很是嘲弄,淺歎了一聲本想回頭再囑咐王謙兩句,卻轉眼看到了一隻手在自己那蜜餞壇子裡掏來掏去,明目張膽地給他那半壇杏幹挖了個小坑出來。
“你個老饞貨,老夫就這麼一壇甜杏幹。”
他登時急了眼,到了嘴邊的話也忘了個幹淨,護寶貝似得急忙将那小壇子攬在了懷裡。
王謙卻是滿不在意地撇撇嘴,一邊嚼着手中摸來的甜杏一邊抱怨說:
“得了吧,我就拿了幾個,懷稀走的時候交代了,讓你少吃些腌漬的甜物,我這是好心幫你分擔。”
“我去你的好心,去去去,趕緊回你家去,别在我跟前礙眼。”
......
三月後,凜冬終至,塞外邊城已然積起了一層厚厚的雪幕。
檀州大營,陸琛竟是難得與李璟行同一處,看着那草原皚皚白雪目光沉沉。
“京中來了消息,如今吏部左侍郎一職已由殿下擔任。”
陸琛率先開口道,淡了不知多少日的眸子裡終于有了些許光澤。
李璟颔首含笑,接了一瓣飛霜呼了一口薄霧。
“是啊,咱們這邊的進度也得上來了。”
他回眸道,看着那拔地而起的高牆神色暗暗。
“瓦剌撐不了多久的。”
陸琛安慰道,目光堅定地看着他說:
“等這雪季過了咱們即可長驅直入,掀了他們老巢。”
“是啊,隻要撐過雪季,就好了。”
李璟附和道,隻是眸光之中總蘊着一抹道不明的憂愁。
陸琛看在眼裡,雖說猜出了他是因着戰局而不安,可又不知該如何寬慰。
大敵當前又遇暴雪,草原沒了,瓦剌人如今可是急紅了眼,但凡有半分懈怠便是城毀人亡。
他暗歎一聲,伸手覆上李璟的肩頭轉而露出一抹爽朗的笑意道:
“阿昭給我來信了。”
李璟不明所以,但看着陸琛那副傻樂呵的模樣竟是不由得跟着他松弛了半分。
“她說殿下如今已搬出了皇宮另立了府邸,還種了滿院子的紅梅,前些時日喬遷請了她跟四公主同去賞花飲酒過得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