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男子忽而喚道,蕭颦轉身,看着那熟悉的面孔頓了須臾說:
“福公公來得也不遲。”
來人擺了擺手,倒是熟絡地上前道:
“見慣了殿下珠飾長襖,不想這換了男裝竟也别有一番風姿。”
“公公客氣,不過是想着方便行事罷了。”
她繼續客套道,又與其随着前來帶路的小厮一路往期,走去了二樓雅室之内。
“诶,華陽殿下,别來無恙啊。”
屋中聲響傳來,馮進喜緩緩起身看着面前行來的蕭颦笑得和善。
“馮大伴近來康健。”
蕭颦附和說,隻見一同前來之人慌忙上前,絲毫不敢怠慢地揖手示禮又極有眼力見地将桌上飲空的茶水重新填滿。
“小福子近來東廠事忙,貿貿然叫你來,不耽誤吧?”
馮進喜噙着笑,道得是意味深長,那人急忙殷勤點頭,堆了一臉的笑意說:
“老祖宗傳喚,那必是要到的。”
“嗯,不錯。”
馮進喜滿意地伸指點了他一下,轉頭又招呼着蕭颦在旁落座。
蕭颦含笑上前,餘光掃了眼忙着添茶的‘小福子’眸色深深。
此人原本姓闵,名折月,本是一介書生,可奈何家中巨變自己又于科舉之上屢次碰壁,一氣之下竟拿了所剩無幾的銀錢尋了個刀子匠淨身入宮。
至于‘小福子’這個稱呼,則是入宮之後再取的名諱,說是命薄壓不住太貴的名諱,這才改了個賤名以求轉運。
也不知是否真跟這改名有些關聯,他自從起了這新名之後便是一路高升,最終爬上了司禮監秉筆又兼攬了東廠提督一職,成了這内宮之中除卻大伴馮進喜外第二大權柄滔天之人。
但說到底也不過是馮進喜手下的一枚棋罷了,如今李璟逐漸得勢,他倒也無甚計較反倒跟他關系處得不錯。
“遙想上次與殿下面對相談還是年初去您宮裡接璟督公那次,隻是當然奴婢公務實在繁忙,無禮之舉還望殿下恕罪。”
小福子率先舉了酒杯說,蕭颦淺笑,起手回敬道:
“往事已去,公公毋需在意。”
“殿下大度。”
馮進喜開口道,轉眼看向小福子時卻驟而變了面色說:
“混賬東西,叫你平日多長些眼力見,得罪了貴人,就拿你這三兩重的骨頭賠得起嗎?”
“是,老祖宗訓斥的是,還請殿下責罰。”
小福子急忙跪身稽首說,蕭颦見狀抿唇,先瞅了他一眼而後又轉眸向着身側的馮進喜笑道:
“這番小事,大伴何須挂懷,今日呈大伴盛情,還是莫為此事煩心的好。”
“诶呦,奴婢替這混賬多謝殿下寬仁。”
馮進喜颔首道,小福子即刻會意,連連叩首口中不住地皆是溢美之言。
蕭颦未再多言,将目光轉回馮進喜笑意漸深。
“大伴今日邀我來此,為得恐怕不止是這種小事吧?”
她捏着酒杯道,馮進喜見狀一頓,随後竟是蓦得大笑出聲說:
“殿下真是個直性子啊。”
他敲了敲掌下木桌,一邊順氣一邊道:
“即如此,那奴婢便直說了。”
“大伴但說無妨。”
蕭颦揖手道,心中對于他所要開口之事已然明了大半。
“前日早朝,殿下所奏之事老奴甚有所感,奴婢那兒子您也明白,雖說是個不成器的家夥,但到底是沒法看着他被敵軍圍死啊。”
馮進喜直切主題道,蕭颦眼簾微擡,撐着肘向前湊了兩分說:
“大伴,是要合作?”
“殿下意下如何?”
馮進喜反問,蕭颦頓了須臾,磨砂着指甲杯盞面露難色。
“殿下想救陸大人,想救那困于城中的将士百姓,而奴婢就想救那小子。”
他乘勝追擊道,蕭颦回眸瞧了他一眼心中卻是不由得刺笑了一聲。
少說得自己多重情義了,老家夥與其說是救想李璟,倒不如說是舍不得那即将到手的兵權。
瓦剌部族向來是邊境大患,李璟身為定國公長子,常年來往北境,朝野上下恐怕是沒有誰能比他對那地方更熟悉了。
可誰曾想,他們一家卻被内閣那幫人搞死了,但也好在是搞死了,否則李璟怎會與司禮監同流合污?他馮進喜又怎會有這一日靠着李璟跟内閣博弈?
如今明芳下了死手,以三座城池的代價借想瓦剌人要了李璟的命,那司禮監自是不會坐以待斃。
“老奴明白,那小子行事不知分寸得罪了殿下,待日後老奴定會好好管教于他。”
馮進喜又道,一旁的小福子亦是急忙上前,添了酒水附和說:
“是啊,殿下寬厚,他此次若能活下來,奴婢定會看好他,不叫他去殿下跟前惹您心煩。”
蕭颦見狀亦挑眉,換了幅面色很是惶恐地笑了笑說:
“哪敢啊,李督公是有大才地人,我可惹不起他,不過大伴說的不錯,待我回去與皇兄商議一番再與您答複。”
“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奴替那不争氣的,在此謝過殿下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