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的一聲,一道清脆劍鳴劃破了山間回蕩着的怒吼嘶嚎聲,晶瑩剔透的劍身猶如一塊上好的水晶玉石,在日光的折射下,瑩瑩光芒中漸漸升起了一道白霧霜氣,劍身舞動間,攜着四散的霜氣一齊向周圍打去,劍氣所過之處,哀鴻遍野,霧氣中,所有人都沒看清池鸢的動作,隻記得,還未靠近,就被劍氣擊走,等回過神來時,已離她幾丈外遠,剛要起身繼續,突然發覺身上所有的衣衫全都崩裂開來,衣衫之下,逐漸露出了滲血的劍痕,一道道劍氣傷密密麻麻,除了臉,遍布全身……
越無山驚駭無比的看着這般慘狀,那一百多個人就如同炸開的煙花一般,随着劍光飛向周圍各處角落,場中間,白森森的寒氣中,一個女子舞動着手裡的劍,那柄劍閃動着奇怪的光芒,跟随着她飛舞的衣袍不斷流轉,像是在舞劍,又像是天宮的仙子在翩翩起舞,越無山傻呆呆的看了一會,等回過神時望着滿地痛嚎的同盟,咬咬牙提着劍就沖了過去。
毫無例外的越無山也被劍氣打飛了,但他年紀輕底子薄,受了池鸢的劍氣,當即吐了好幾口淤血,飛墜倒地之後就再也起不來,他掙紮着扭動脖子,看着場中唯一站着的那幾個人,強撐着一口氣道:“你,你……你們幾個,為何還不動手?”
被越無山喊住的那幾名殺手互相對視了幾眼,轉身一齊朝他走過來,他們走到越無山跟前,看着越無山那吐血抽噎的滑稽模樣,幾人的眼神異常的冷漠。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扶我起來!”越無山見他們無動于衷,一時氣怒攻心,差點一口氣沒喘不上來。
“越公子,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其中一名殺手開口說話了。“什麼約定……我怎麼不知道……”越無山話說到一半乍然頓住,他想起來了,這三個人并不是他去找的,而是他們自己找上門的,說是會幫他滅掉空境閣,至于報酬是什麼……诶,是什麼來着,一時之間,他突然怎麼都想不起來那日與他們見面時的種種細節……
越無山順了口氣,虛弱的說道:“約定……約定是什麼?你們,你們去殺了那個賤人,等她死了,閣中弟子就不足為懼,剩下的……就等那個老東西回來,你我各取所需。”
殺手們垂頭竊竊私語了幾句,須臾,剛才出聲的那人又道:“你可知道那女子是誰?”
越無山皺了皺眉頭,隻覺得胸口悶痛,再不療傷恐怕就要撐不住了:“我,我哪知道她是誰……幾位大哥行行好,能,能将扶我坐起來嗎?不,不……需要你們救我,我……我腰帶下面的袋子備有傷藥,隻是這般躺着,胳膊擡不起來……不太方便取藥……”
“傷藥無用,氣血紊亂,肺髒已經受損,以你之軀受她的劍氣,便是找死,若無人肯耗費功力替你療傷,那便繼續躺着吧,等死透了自會有人來收拾!”
“什麼?”越無山驚駭之餘吐了好一大口血,“大哥,别走,你還沒說清楚,她是誰?”越無山動了動手指,有心想攔住他們,但說話的聲音卻越來越微弱。
那名殺手回頭看了越無山一眼,冷聲道:“她便是鬼笛仙子池鸢,今日有她在此護着空境閣,憑我等之力無法取勝,至于我們之間的約定也就此作罷,你,自求多福吧!”說完,幾名殺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越無山驚惶的看着頭頂的蒼松,難怪如此,難怪她會這般厲害,可見過鬼笛仙子的人可不多,誰知道她居然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啊……誰又能料到她怎麼會來這裡……
越無山絕望的閉上眼,呵,就差一步,自己就報了仇,隻差一步,為什麼,為什麼來了這麼個大殺神,老天爺,你當真會玩弄人心……
池鸢一場驚鴻劍舞擊退了所有的殺手,人體煙花散落殆盡之後,空蕩蕩的山坳中,無人再敢上前,也無力上前。
陸景安撫好同門師弟後,小心翼翼的朝池鸢走去,“前輩……前輩……”池鸢收劍入鞘,回頭望來:“何事?”陸景對上池鸢眼眸的刹那,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片刻,他定了定神,垂頭看着地上的石頭道:“多謝前輩援手,陸景鬥膽……還望請教前輩大名,也好,也好待師父歸來,能交待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池鸢搖頭一笑,道:“不用交待,你師父已經回來了。”“啊……”陸景心中驚惶不定,躊躇間僵硬的慢慢轉身朝山門望去。
山門處匆匆走進一隊人馬,為首之人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其後跟着幾個跟陸景衣裝一樣的弟子。那老者站立的山門正中,臉色青白的看着門内的慘狀,目光四顧間,見到陸景以及剩餘的弟子,容色稍緩,他領着身後弟子匆匆疾步而來,行至陸景跟前,顫聲道:“景兒,我的好徒兒,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師父這聲親切的稱謂,陸景心中一痛,激動得扔掉手裡的劍,撲進老者懷裡,恸哭不止,剩餘幸存的弟子也都簇擁在老者左右,一邊抹流,一邊述說今日的慘事。
池鸢悄然退回門樓檐脊之上,觀山老怪還在,見池鸢回來,撫掌笑道:“小姑娘,劍法厲害呀,老夫今日也算是開眼了,哎呀,你這一手劍術可不比當年天下第一劍差。”池鸢尋了角落坐下,有些意興闌珊:“幸不辱命吧,别忘了,你說好的東西。”“知道,知道,别說話,聽聽下邊怎麼說。”
“師父……大師兄……越無山,他說您是他的殺父仇人,今日屠戮之事,全是為了報複您當年的仇怨,這些都是真的嗎?”陸景緊張又迫切的追問道。
孟閣主沉默了一會,随後又歎了一口氣,道:“無山……他現在在哪?”
陸景聽言連忙扶着師父的手,帶他去找越無山,“師父,這些殺手都是一個小姑娘打傷的,我剛想請教她的名字,還沒問清楚你就回來了,對了,她就在……诶,人呢……”
孟閣主拍了拍陸景的肩道:“不用找了,為師知道她在哪……”陸景應了一聲,忐忑地朝場中走去,一路看過來的傷殘者,當真觸目驚心,沒想到那小姑娘的劍術如此厲害,幾乎可以以一敵百了,江湖上何時出了這麼個人物,為何從未聽人說起過?
思量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了越無山身前,陸景轉頭時刻注意着師父的臉色,見他情緒穩定,心中稍安。
孟閣主望着越無山垂死的模樣,微微歎氣,輕聲喚道:“無山……無山……”
越無山聽見孟閣主的聲音,沒一會就從昏迷中悠悠轉醒,他茫然四顧,待視線清晰之後,臉上的茫然之色瞬間轉為憎恨:“老匹夫,你終于回來了……”孟閣主緩緩俯身,伸手探向越無山的脈搏,越無山想抽手躲開,但他卻動不了,隻能怨恨的看着孟閣主給他切脈。
越無山扭頭看着其他同門弟子,瞧着他們眼中憤怒又隐忍的神情,越無山心中不由得暢快了幾分,他微微咧嘴笑了笑,一行烏血不争氣的流了下來,那模樣可憐又可恨。“老匹夫,何必假兮兮的做戲,如今你我已經徹底撕破了臉,别再拿你那套懷柔之術敷衍我。”
孟閣主身子一晃,差點倒在地上,還好身旁的弟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孟閣主在弟子的攙扶下坐到一旁的樹墩上,他伸手捂着胸口,臉色越發難看。
越無山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默認了,“老匹夫,當年是你背叛了我爹,将他推到人前,為求自保,便親自殺了他,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