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經兩個時辰,路途極為順利,除了路遇幾個樵夫之外,山中再不見任何人影。
趁着太陽還未落山,一行人尋到一處水源,準備起火堆夜宿。
“主人,我們還真就甩掉相星竹那個讨厭鬼了,哈哈,他也不過如此嘛!”薄薰歪坐在馬車前,揮着鞭子笑着道。
“尋人需要時間,趕過來也需要時間,目前而言還不能妄下定義。”
“喔,說的也對!”薄薰扔了鞭子,從懷中摸出一顆桃子遞給池鸢,“主人,來,吃個果子止止渴!”
池鸢掃了一眼,沉聲問道:“你在水榭拿了多少吃食?”
薄薰避開池鸢探究的視線,摸了摸鼻子:“不多,也就十幾盤吧……”說完瞬覺脖子發涼,趕忙又補了句,“主人,不是我偷拿的!是是空聞強塞給我的,還有以之,他知道我們要走,做了好多糕點給我,如此盛情,您說……我,我哪有推拒的道理嘛……”
“這般貪嘴,以後如何辟谷?”
薄薰垂頭哀歎一聲:“主人,我們精怪隻要不吃人,辟不辟谷其實都沒關系的。”
“少說廢話,去,把法袍給我,我要更衣。”
“是!”薄薰趕忙往袖中掏了掏,摸了好一會才從芥子中摸到池鸢的法袍,“主人,給您!”她掀開車簾,将衣袍畢恭畢敬地遞了進去,随後跳下車,站在馬車前為池鸢守風。
馬車停靠在一株大樹下,樹前三丈有一條小溪蜿蜒而過,謝離正在溪水邊清洗剛打來的野兔,阮青枝則去了遠處拾撿柴火。
池鸢很快就換好衣服下了馬車,她四下看了看,往溪流邊走,薄薰見了,屁颠屁颠的跟上,當然嘴裡也沒閑着,一連啃了三四個桃子。
薄薰走到謝離身側,看到地上五隻野兔,眼睛頓然放光:“呀,小謝離!你這箭術功夫見漲呀,瞧瞧,這兔子肥的,我都忍不住流口水了。”
謝離專心處理手中事物,頭也不擡,“知道你貪吃,五隻野兔,我們一人一隻,你一人兩隻。”
“嗯,不錯不錯,不枉我對你多方照顧,小謝離真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呐,作為交換,我請你吃果子!”
看到遞到面前的桃子,謝離握刀的手微微一頓,擡起頭看向薄薰,而後,便注意到站在她身後的池鸢。
“罄月。”謝離沖池鸢淺淺一笑,洗淨手,站起身,接過薄薰遞來的桃子,“方才我打獵時,看到一株果樹,瞧着像是李子樹,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同我一起去?”
薄薰聽言連連罷手:“不用,我帶了好多果子,野果太酸不好吃!”
“好。”謝離笑着應答,見阮青枝抱着柴火回來了,便在溪水邊清理出一片空地開始堆篝火。
暮時降臨,茂密山林中升起袅袅青煙,隔着老遠都能瞧見。
山中夜色來得早,一行人剛吃完晚飯,周圍天色便黑得透底,無數蚊蛾從樹叢中飛出,在火堆之上竄來竄去。
謝離見狀,拿出一塊香膏投入火中,霎時,火苗炸裂不斷,陣陣黑煙也随之升起,火中彌漫開的奇香,讓飛撲而來的蟲豸紛紛四散而逃。
四人圍坐火堆前,有一搭沒一塔的說着閑話,但其實隻有薄薰和謝離在說話,阮青枝在一旁默默聽着,一句話都不說,至于池鸢早已盤坐入定,不聞外界任何事。
随着夜深,林中深處漸漸傳來各種奇怪的野獸叫聲,但那些動靜離得很遠,甚至越來越遠,像是此地有什麼令它們極為害怕的東西存在。
“小謝離,困了就去馬車上睡吧,我來守夜。”
謝離揉了揉眉心,一副困到極緻又強撐的模樣,“不用,我不困……”
薄薰掩嘴一笑:“還說你不困,瞧你,眼睛都睜不開了,還有阮青枝,你們都别跟我客氣,快去馬車上睡覺!”
謝離還想推拒,但聽薄薰最後的語氣,瞬然住了嘴,動身往馬車方向走。
薄薰見阮青枝不動,有些生氣:“喂,臭小子,說你呢,沒長耳朵嗎?”
阮青枝正對着火堆出神,聽到薄薰的話,擡頭的瞬間,好似看到薄薰一對眼瞳亮起了幽幽綠光,阮青枝渾身一震,等眨過眼再去看時,那綠光又消失了。
“你——”薄薰正要教訓他,突然似察覺到什麼,立刻站起身,眼神冷厲地盯着山林上空。
與此同時,正入定靜思的池鸢也睜開眼,和薄薰一樣擡頭望向一個方向。
阮青枝不知她們在看什麼,但心中卻隐隐有一種不安的感覺,而且随着時間流逝,這不安感越來越重。
山林之上烏雲壓頂,半點月光不透,忽地,一陣怪風吹得周圍樹木瘋狂搖晃,風聲中,殘葉飛舞,無數落花環繞着風場,逐漸往篝火的地方靠近。
就在這時,漆黑夜色中,四個黑衣人擡着一頂軟轎從林間快速飛過,懸停在他們上空。
軟轎一停,那怪風就停了,簌簌落花帶着奇異香氣飄向火堆邊的三人。
當看到軟轎出現的那一刻,阮青枝的臉色頓然黑成鍋底。
“喔,這小子,出場真夠唬人呀!”薄薰打量擡轎的四個黑衣人,目光随即轉向白色轎簾後,露出側臉的相星竹。
池鸢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軟轎懸停片刻,緩緩落地,落地之後,四個黑衣人便退進林中站立,寂靜之中,有清風湧動,相星竹挑簾而出,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背對他的阮青枝,聲音又蠱又磁。
“小青枝,原來你在這兒,當真是讓人好找,既然這麼喜歡玩躲貓貓的遊戲,下次要玩,記得提前與我說一聲,省得我以為你被人拐跑,好一陣着急。”
相星竹走到阮青枝身邊,上下打量一陣,随後又笑着道:“小青枝真是聰明伶俐,居然發現我偷偷種下的小秘密,呵呵,不過,為了守住你,我的手段可不止這些。”
阮青枝側過頭,根本不想搭理相星竹,相星竹見他如此态度,倒也習以為常,他輕歎一聲,這才将目光轉向一旁的池鸢和薄薰。
“呀,小姑娘和小丫頭,許久不見,你們近來可好?”
薄薰雙手環胸,冷眼瞪着相星竹:“你喊誰小姑娘小丫頭?再敢胡言,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相星竹繞有興趣的盯着薄薰看了一會,笑聲不斷:“喲,撥我舌頭?小丫頭真是膽大又可愛,念在青枝的份上,此事我不與你計較。”
“哼,不與我計較?是姑奶奶我不與你計較才對,臭小子,我早就看你不爽了,不服氣,咱們來打一場,一較高下!”
相星竹眉峰一擡:“打?不行,我不與姑娘打,而且我很久不出手了,若出手,必見血。”
薄薰眸光一閃,輕蔑的哼了一聲:“見血?見的怕是你的血吧!”
相星竹輕輕一笑,沒有接話,直覺告訴他,薄薰很不對勁,但究竟哪不對,他一時也瞧不出來,畢竟是跟在鬼笛仙子身邊的丫鬟,想來總有些本事傍身的,還是不要惹急了好。
“小姑娘,許久不見。”相星竹笑着向池鸢揮手示意。
池鸢掃了他一眼:“尋蹤法,一個尋香,一個派人監視,你的手段很齊全,難怪之前沒見你的擡轎人,原來是藏在暗處盯梢。”
相星竹輕輕拂袖,半挑眉峰注視着身邊的阮青枝:“那是當然,畢竟要守的可是我心尖上的人,好不容易尋到他,可不能再讓他離我而去了。”
阮青枝身子一顫,不是害怕而是氣的,他轉頭看向相星竹,眼中恨意交織,神情又複雜糾葛。
相星竹好像習慣他這般待自己,也不生氣,隻是溫柔的看着他道:“青枝,可别再跑了,無論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如此折騰又是何必呢?”
阮青枝唇角牽動,咬牙道:“即便有一絲機會可能甩掉你,我也要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