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擡袖散了散熱氣,忍着燙嘗了一口熱茶,瞬間被燙得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
一旁盯着他瞧的薄薰,當即樂得捂嘴,可笑聲還是從指縫露出,沈莫聽到,耳根一紅,攏拳假裝咳嗽掩飾尴尬。
“我……我沒别的意思,就是聽聞池姑娘住在這裡,就想着前來拜訪。”
池鸢聽言冷嘲:“呵……拜訪?原來你們武林盟拜訪人,就是這般拜訪的,明面打着搜捕旗号,私底下卻好聲好氣的向人賠罪,如此行事,豈不矛盾?”
沈莫臉紅得厲害,不知是被池鸢話問得臉紅,還是被茶湯熱氣熏的,他微微垂首,臉上神情全掩在熱氣之中。
“池姑娘誤會了,奉命搜查一事是真,來拜訪池姑娘一事也是真,若池姑娘介意,下回,我不尋其他理由,隻當來看姑娘,不知可行?”
池鸢唇角一揚:“行啊,沈公子想何時來都行,我定備最好的茶,以禮相待。”
沈莫與池鸢接觸不多,不了解她的性格,還以為池鸢真在歡迎他,完全沒聽出她在說反話。
“好好,池姑娘有心了,茶也無需多好,隻要是池姑娘泡的,便是清水都行。”
此話一出,薄薰再也忍不住笑,上前拍着沈莫的肩膀道:“好小子,你還真是分不清好賴話,你人長得好笑,說話也這麼好笑,哈哈哈!”
沈莫微微皺眉,隻覺整個胳膊都要被薄薰拍斷,同時暗自心驚薄薰力氣大。
池鸢清咳一聲,薄薰頓然收手。“敢問沈公子,武林盟搜捕全城,是要抓誰?”
沈莫臉色微變,見池鸢直盯着自己,那清澈眸光,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看着看着,沈莫心弦觸動,不由得放松了警惕,話也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是三名細作,之前一直押在鶴立台下,昨夜被人救出,不得已,搜城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原來如此,那人可找到了?”
“眼下還沒有……”
“若是搜不到怎麼辦?”
“那便擴大搜查範圍。”
“如此着緊,難道他們是将武林盟的機密偷聽了去?”
“那倒沒有,隻是武林盟盟規森嚴,對外賊細作向來不會心慈手軟,可恨的是這三人骨頭太硬,嚴刑拷打都逼問不出,若由他們逃出,日後,武林盟的威嚴何在?以後還如何治理九派,治理整個江湖?”
沈莫說得慷慨陳詞,一擡手,将熱茶仰頭灌入,當即燙得他表情扭曲,映襯眼角的紅花更是出奇的滑稽,“咳咳……沈莫一時失态,讓池姑娘見笑了。”
也正因這杯熱茶,才将沈莫從迷失在女色之中的神思喚醒,好一陣,沈莫都沒說話,他暗自懊惱,不該将這些隐秘之事與池鸢說。
沈莫擡眼偷偷瞥向池鸢,見她面無異色,應是不知此事,大概也與此事無關,不由得緩了一口氣:“池姑娘,時辰不早,沈莫還有要務,就不叨擾了。”
之後,沈莫去了隔壁房間詢問,他自然知道,裡面住着臨安謝氏的公子,所以也隻在花廳前客氣寒暄幾句,并未敢真的搜查。
薄薰依在窗前,看着沈莫帶着護衛離開,“主人,這小子傻裡傻氣的,還挺好玩,雖說是好色,但心思卻淺的很,比王安好對付。”
“你才見他一面就知道了?”
薄薰走到案前,拿起沈莫用過的茶杯,一臉嫌惡:“說得也對,知人知面不知心,人這種生物,可比世上最邪惡的妖魔都可怕。”話說完,又立時捂嘴,慌忙向池鸢賠笑:“當然除主人外,而且主人,您也不算是凡人了,這群凡夫俗子,哪能同您相比。”
池鸢默默聽着,含笑不答。
薄薰正欲說話,忽地笑容一頓,一個閃身竄出窗外,随後,便抓回三名被定身的人。
這三人衣衫褴褛,不是髒,而是渾身衣物沒有一塊好的,破漏之處,可見皮肉上縱橫交錯的血色鞭痕,以及數不清的重疊傷疤。
待三人站定,薄薰便解了他們的定身術:“說,為何要在外面偷聽?”
三人皆為男子,年約而立,因承受酷刑,面容枯槁,身形消瘦,他們蜷縮在牆角,一臉懼怕的看着薄薰,其中一人瑟縮着道:“女俠饒命,我等躲在外面,實屬被逼無奈呀……”
薄薰打量道:“瞧你們這模樣,該不會就是沈莫說的,那三名出逃的細作吧?”
三人聞言一驚,皆不敢與薄薰對視,那位稍年長的男子繼續解釋道:“不瞞女俠,我等便是武林盟緝拿的要犯,但請女俠不要誤會,我等并未犯傷天害理之事。”
薄薰聞言,轉頭詢問池鸢意見:“主人,您看如何處置他們?”
三人頓将目光移向屏風處,清風簾動,身着素衣長裙的池鸢,直将三人看愣了眼。
池鸢起身走來,目光掃視三人:“不知三位因何故躲在窗外?”
年長男子道:“姑娘恕罪,在下餘水,藏于姑娘窗外,未有歹意,實則是武林盟全城戒嚴搜捕,隻有此地稍有松懈,姑娘放心,我們不會連累你,我們這便離開。”
餘水朝池鸢行了一禮便要起身,池鸢擡手攔住他:“是你們叨擾在先,豈有想走就走之理?”
餘水神情一變,退後半步,一臉防備的盯着池鸢:“姑娘,你的意思……是要将我們交出去領賞嗎?”
“哦,原來還有賞金可領啊?”池鸢笑了一聲,另外兩人齊刷刷擡頭,皆是一副不可置信表情,他們不解,這般貌美女子,怎的心腸如此歹毒。
“不過我可不稀罕那點賞金。”池鸢又補了一句,三人表情終于松懈了一分,但還是一臉警惕地看着池鸢。
池鸢見他們反應,又是一陣笑:“别緊張,我和武林盟不是一夥的,雖對賞金無意,但對你們的事很感興趣。”
餘水目光一暗,試探詢問:“姑娘此話何意?”
“呵…”池鸢掃了他一眼,坐到近旁的梨花木椅上,“就是今日我心情好,願保你們平安出城,不過前提是,你們需對我說實話,說出前因後果,否則,我還真可能将你們交到沈莫手裡。”
餘水沉思一會,又和其他人低聲商量了幾句,随後才道:“敢問姑娘名字?”
“池鸢。”
餘水微微一怔,另外兩人更是目露驚詫之色,餘水顫聲道:“池…鸢……可是那位被稱作鬼笛仙子的池鸢姑娘?”
“是我。”池鸢輕輕擡手,薄薰立刻會意,将茶水奉上。
餘水重新用一種審視目光打量池鸢,而當兩人視線撞上時,他立馬垂首,恭聲道:“素聞池姑娘聲名,餘某甚是拜服,今日,若是别人詢問,餘某死也不會說出口,但因為是池姑娘你,餘某就願意相信,也願以性命相托。”
池鸢怔了怔,坐直身放下茶盞:“你也太高看我了,好吧,說說,你們究竟是如何得罪武林盟的?”
餘水四下掃視一眼,池鸢笑道:“沒事,房間很大,不用擔心隔牆有耳,随意坐吧。”
“謝過池姑娘。”餘水招呼身側兩人坐下,待喝了薄薰送來的熱茶後,才慢慢打開話匣子。
“不瞞池姑娘,我們兄弟三人,皆是九派之一東華山弟子,為尋三十年前一樁舊事,潛伏武林盟腹地當細作十幾載,未料一年前,被人查出底細,之後就一直被押在鶴立台下的地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