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答複，讓流光君頗感意外，眸光潋滟時，那雙笑眼異樣蠱惑：“不想知道？可你不是，很在意他嗎？”

“誰說我在意了，我一點都不在意好嘛？”

池鸢有些莫名，但見流光君的眼神，瞬間了悟，沒想到，連阮青枝的醋他也要吃，當即抽回手臂，故作生氣。

“我那些江湖朋友多了，你要不都一一過問一下，看我最在意誰，就将誰抓來問罪？”

雖知池鸢不是那個意思，但流光君有心逗弄，便順着她的話道：“好啊，若你允我，我就立刻将人抓來。”

“你，你還來真的啊！”池鸢驚訝起身，下一刻，就被流光君扣住手腕，安撫坐下。

“小笨蛋，逗你玩呢，如此無聊的事，我不會做。”

“真的？”池鸢有些不信，畢竟這等事，依照流光君的性子，還真可能做出來。

流光君松開禁锢她的手，将案前的茶，往她面前推了推：“真的，好了不說這等掃興之事，乖，陪我喝茶。”

午膳，池鸢照常陪流光君一起，午後，兩人坐在一起看書喝茶，如此一日倒也惬意度過，但之後幾日，流光君突然變得忙碌起來，應是有好多事之前就擱置在一旁，放到如今不得不集中處理。

流光君忙碌的時候，池鸢就難得清閑下來，她将船上大小廳室一一逛了個遍，身後時常跟着兩個尾巴，一個是薄薰，一個是空黎，而且，她還發現了流光君日常釣魚的寶地。

從船尾舷梯下去，走到臨近吃水的那一層，有個單獨設立的廳室，一面大窗正對着廣闊的河道，另一面大窗外有一片平台，平台的位置就是流光君日常釣魚的地方。

船行每至黃昏，要麼尋岸口停靠，要麼尋一處靜水河道下錨，每當這個時候，池鸢就跑到這下艙室來，靠在大窗前的竹席上，抛出空竿，一邊打坐，一邊釣魚。

一日黃昏，雷雨忽至，察覺身邊有人靠近，池鸢睜開眼，對上空黎的笑臉。

“池姑娘，我可以坐在你身邊嗎？”

“可以。”池鸢坐起身，靠在憑幾上看向窗外的風雨。

空黎坐下後也不說話，隻是将短刀抽出來，用布巾慢慢擦拭，池鸢看了幾眼，視線突然被她腰間跳動的小葫蘆吸引。

就在這時，窗外雨霧中，有一大片黑影極速掠過，池鸢趕忙轉頭，定神探望。

夜幕即将到來，加上風雨忽至，河道兩岸可見範圍極低，但這些可不妨礙池鸢的視力，隻見半人高的蒹葭叢後，一批裝束精練的黑衣人，飛踏河水，如暗夜枭鳥，淩越在河岸的田野間。

這是——風雨樓的殺手。

池鸢心中一驚，附近水域隻有零星幾處村莊，并無城鎮，且附近也沒有江湖勢力，風雨樓的人來此，莫非他們的目标是流光君？

想罷，池鸢轉頭問空黎：“郗子恒在哪？”

空黎怔了一下，流光君的名諱甚少有人敢提，所以，池鸢突然提問，倒讓她一時反應不及。

池鸢心中焦急，又道：“你們公子，流光君在哪？”

空黎怔然失笑：“姑娘恕罪，公子就在前廳和師兄議事，你可以随時去找他。”

見池鸢立馬起身，空黎往窗外看了一眼，又道：“姑娘不必着急，這幾日公子确實忙于公事，但最遲，今晚就會處理完。”

池鸢想聽的不是這些，她擔心風雨樓有備而來，要對流光君不利，即便知道流光君守衛不少，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上去看看。”

空黎目光詫異幾許，随即古怪一笑：“好，我陪姑娘一起去。”

兩人剛走出下艙室，迎面撞上端着一托盤吃食來的薄薰，“咦，主人，您要去哪啊？”

空黎望着托盤裡堆滿的糕點，笑着道：“我們去找公子，小薄薰，你晚膳沒吃飽嗎？這麼多糕點，又是以之做的？”

“嗯嗯，是啊，以之可太好了，做的東西好吃，待人也好，我可喜歡他了！”薄薰舔了舔嘴角的碎屑，見池鸢神情有異，後面要說的話強行吞進肚子裡。

“那個……主人，您先去，一會我就來找您……”

池鸢看了她一眼，薄薰身子一縮，以為說錯話，正要改口，就聽池鸢冷哼一聲，甩袖出了艙室。

薄薰呆了一下，趕緊放下托盤，狗腿地跟上池鸢的步伐。

到了甲闆，瓢潑大雨迎面撲臉，空黎用内力短暫震開風雨，快速脫下自己的披風，蓋在池鸢身上，撐開傘為她擋去風雨。

薄薰看着眼紅，剛想擠過去，空黎已經帶着池鸢進了樓閣。

快到主廳時，池鸢突然停了下來，她站在長廊中，隔着镂空的花窗，透過竹簾，看向被燈火投映在屏風上的人。

室内很安靜，流光君坐在屏風後，隻能聽見他翻動書頁的聲音，而空聞坐在最角落的一張案幾前，正埋頭整理一堆厚厚的書信。

見此，空黎神色微變，默默等了一會，見池鸢不進去，伸手輕輕扯動她的衣袖。

池鸢回過頭，空黎便扯動嘴皮無聲道：“姑娘，你不進去嗎？”

池鸢搖搖頭，轉身往回走，空黎回頭看了一眼空聞的方向，跟上池鸢的腳步。

窗外，風雨愈演愈烈，船身也開始輕微搖晃，楓紅的案幾，一盞熱茶冒着騰騰霧氣，其上倒映着銅制的孔雀燈台。

“姑娘晚膳不食，可是不合胃口？”空黎坐在池鸢對側，笑着詢問。

池鸢将目光從窗外收回，端起盞茶啜飲：“不必麻煩，我不餓。”

在靜室等了半個時辰，除了外面的風雨，船隊風平浪靜，無事發生，莫非那風雨樓的人，不是沖流光君來的？

一時，池鸢思緒萬千，最後憶起風雨樓的人離去的方向，好像是金陵地界，看來是自己多慮了，以流光君的身份，風雨樓再是神秘莫測，敢動他也不是這般動法。

“風雨幾時會停？”

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空黎一臉怔愣，她轉頭看了看天色，笑着道：“瞧這雲頭厚得不見底，大概會下一夜的雨，估摸着明日一早才會停，姑娘如此問，可是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但這個問題，不是問的你。”

此言一出，歪坐在窗台上吹風淋雨的薄薰一下來了精神，扭身跳下窗，一邊跑一邊施術烘幹自己的衣物。

“主人，雨馬上就會停，但風不會，這風會吹一個晚上。”

薄薰拍了拍袖口不存在的灰，嘿嘿笑着擠坐在空黎身邊，這好不容易池鸢願意搭理她，她才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表現機會，因為自上了船，有空黎在池鸢身邊伺候，就顯得她格外的多餘，畢竟她是妖，伺候人這種活不是她的強項。

但是對于天氣這種事，于她而言是極擅長的。

空黎神色訝異，雖知薄薰特殊身份，但還是有些不信，她随手一斷，就能将天氣斷得這般準。

而後，三人就坐在桌邊看雨，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雨勢果然變小，天上的烏雲也被狂風吹散了。

“看吧，雨停了。”

薄薰得意地沖空黎挑起眉，後者笑着點頭，一臉敬佩地向她拱手：“恕空黎無狀，低估了山神大人的本事。”

此言讓薄薰更加得意，恨不得下巴都擡到天頂上，“哼，這都是小事情，我還會更厲害的呢！”說着薄薰又收斂了起來，故作謙虛道：“咳，不過山神這種稱謂就不必了，我還沒到那個位置呢。”

“是是是，山君大人！”

“嗯，這還差不多，不過，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名字，這樣才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