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冷香,從香爐袅袅浮出,月光如銀,将其青色的釉面,暈開一片神秘的藍灰色,亦如流光君眼底的光,沉靜如暮。
池鸢凝視着流光君的臉,突然有些說不出話,她暗想,若不是自己有超出常人的武功和異能,以流光君的實力,想困住她簡直易如反掌,但現實是他沒有,并且一再為她讓步,隻是這個中原因,到底是因為他困不住,還是他真的不想束縛,放她自由。
思忖間,一道溫熱的指肚輕輕撫在池鸢眉角:“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池鸢眨了眨眼,眼瞳裡的光如水波泛動:“我在想……你為何生得那麼好看。”
池鸢撒謊撒得臉不紅心不跳。
流光君神色微頓,搭在池鸢眉角的手慢慢向下:“好看是用來形容男子的?”
“不能形容男子麼?”
流光君的指尖停在池鸢的唇邊,淡粉的唇,如一朵綻放的薄櫻,誘得他目光停留了好一會。
“在我這裡,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麼說。”
“别人不敢說,但我敢說,難道你生得好看,還不讓人說了?”
池鸢說話,唇瓣跟着上下合動,搭在她唇邊流光君的指尖也跟着浮動,每動一下,流光君的眸色就暗上一分,就如同窗外卷來的雲,将月色的清輝一點點掩去。
流光君輕輕笑了笑,笑聲低沉又蠱惑:“好,我讓你說,天底下,隻讓你一人說。”
池鸢幽怨地瞥着他:“哼,嘴巴長在我身上,我想說就說了,還要你允許嗎?不過,我很好奇,若換作别人這般誇你,你會如何?”
流光君臉上笑意不減,語氣更是輕柔動聽:“會不高興,若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聽見,可能會将這個人殺掉。”
池鸢微微一怔,揮開他搭在唇邊的手:“嗯,這個做法的确符合你的脾性。”
不料,卻被流光君趁勢捉住:“但我有個問題要問你,除了我以外,你還這樣誇過誰?”
池鸢下意識的收手,等反應過來時,流光君的臉色就立刻沉了下去。
很顯然,這個答案不用池鸢開口,流光君已經知道了。
他微微收緊扣住的手腕,眼底浮現一抹執拗,但這神情轉瞬即逝,不讓池鸢窺得一分一毫。
兩人還抱在一起,其中萦繞的旖旎氣氛逐漸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對峙,以及彼此交彙的探究視線。
“你放開我!”僵持中,池鸢率先開口。
流光君松了手上的力道,眸光一掃,才發現她潔白的手腕上多了一圈紅痕,瞬然微微吸氣,懊惱垂眸。
“對不起,疼嗎?”
池鸢冷着臉輕哼:“不疼,但是你能不能先放開?”
流光君眼睫顫動,依依不舍的放開,但随即就擡眸,目光追随而去。
池鸢轉了幾下手腕,撐手去推流光君,想遠離他。
可唯獨這一點流光君是絕不會讓步的,他固執地環住池鸢的腰,壓低聲音道:“池鸢,不要離開我……”
這句話他說得很輕很低,略略沙啞的聲線透露出他心裡的慌亂,語氣更是帶一分乞求和不安。
池鸢身子一僵,原本冷下來的心,又因為他這句話軟化。
“我不走,我也沒要離開,隻是你箍得太緊,讓我有些難受。”
流光君低下頭,輕輕攏住池鸢的頭,在她耳廓深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沒想讓你難受,若你不舒服,不要忍耐,要随時與我說。”
輕柔的風從冰裂紋的窗棂吹進,将兩人同色同紋的雪緞發帶溫柔交疊。
池鸢探出手去撫摸流光君的頭發,“剛才,你是生氣了嗎?”
聽言,流光君略略擡起頭,側過臉,與她視線交彙,看到池鸢彎起的眸,流光君也跟着舒展眉眼。
“是生氣了,但也沒那麼生氣。”
“這算是什麼回答?生氣就是生氣,不生氣就是不生氣,你要說清楚!”
看到池鸢佯裝生氣的模樣,流光君忍不住笑,大大方方承認:“好,其實我沒生氣,是吃醋了。”
池鸢一臉我就知道的神情,拈着他披散開的青絲,一順到底。
“那我也承認,那樣誇你的話,我也曾對别人說過。不過,對旁人說這些話隻是字面上的意思,可你不同,我心裡那般想,就順嘴說了出來,這其中含義不用我說,你應該明白吧?”
流光君低頭看着池鸢撫弄他頭發的手,眸色清湛得映滿了窗外的月。
池鸢的感情一直是純透不加掩飾的,從前,笨拙的她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心意,即便被他勾得懵懂開竅,但她還是逃避居多,而現在,一旦跨越那個邊界,她的心思就透明又直白,能毫無羞臊的表明自己的心思,這一點,流光君都自歎不如。
“嗯……”流光君輕輕應答,手微微擡起,想抓住她的,但猶豫一瞬,又收了回去。
既然她不想時時刻刻貼在一起,放她一寸喘息之地,也不是不可以。更何況,若是讓一個獵物察覺危險來臨,而因此警覺的話,那後續的狩獵又該如何進行呢?
顯然,流光君深谙欲擒故縱這一套,他盯着池鸢看了一會,慢慢收回環在她腰上的手,扶着她坐正,重新取了杯盞,為她倒茶。
茶水溫涼,帶着花香,混着香爐裡的香霧,交織出令人心安又着迷的味道。
池鸢淺酌一口,細細品味,似覺不夠,又喝了一大口,方才她急着說話,搶了流光君半盞茶下肚,根本沒來得及品味這茶水的味道。
“你這的茶水還怪好喝的。”
流光君淡淡微笑,目光掃過她嘴角留下的水痕,随即輕咳一聲,強制讓自己挪開視線。
“喜歡喝,那日日給你備着,隻要你來,要多少有多少。”
池鸢抹了抹嘴,随意道:“嗯,茶是好茶,不過我總感覺這香氣聞得奇怪,平日,空黎給我備的茶雖說味道不同,但這花香卻是一樣的。”
流光君眸光微轉:“是麼……”說着,伸手揭開長案上的畫,拿起一張信箋遞到池鸢面前。
“這是什麼?”池鸢注意力瞬間被轉移。
“你看便知。”
池鸢好奇接過,沒想到上面寫的是藍栩的生平,和他背後的密事。
藍栩,前雲夢山莊喬笙之子,原名喬之章,喬笙失勢後,被現任莊主張玲迫害,抓進地牢折磨三年之久,幸得喬笙舊部援手,得以逃生,但因此事,喬笙舊部身份暴露,被張玲斬草除根。
之後,喬之章改為母姓,化名藍栩,期間為躲避張玲的追殺,不得已扮作乞丐,四處流浪,暗中尋迹當年雲夢内亂真相。
藍栩負傷之身,久拖成疾,終日行乞,導緻傷勢加重,若不是被池鸢遇到,當街驚馬那一次,怕是會時日無多。
池鸢看完,訝異道:“我不過白日才見到他,到了晚間,他的身份消息就出來了,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流光君倚着憑幾,微微勾唇:“無名小卒罷了,查他的身份,輕而易舉。”
聽到這話,池鸢不免氣憤:“你查得這麼容易,可我問他,他卻跟個蚌殼一樣,不肯張嘴。”
流光君目光放柔,睨着池鸢:“所以,以後想知道什麼,不妨來直接問我。”
對上他的溫柔眸光,池鸢有一瞬的恍神,她壓下湧動的心緒,不悅哼聲:“問你,你就會說嗎?有好多事,你總是故弄玄虛,不肯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