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手和白露章健告别之後,汗水還凝固在鐘芒的頭發上。“姐,”鐘芒擡起手指摸了摸臉邊的汗,面露難色“我就不能把頭發再剪短一點嗎?打球老擋着眼睛。”這事她在飯桌上提過好幾次了,每次都被大姨夫和外婆打斷,女孩子嘛都要留長頭發的,你看姐姐就從小留長發,多好看,鐘芒隻得鼓着腮幫子把頭埋進飯碗裡。
“真的很影響嗎?”肖舒接話問了一句。
“當然啊,”小不點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甩了甩頭,帶着汗液的頭發在眼前飛舞,劉海險些戳進眼睛,被飛快眨動的上眼皮擋了出去。“你看,一轉頭就進眼睛裡。”
“那去剪吧。”肖舒努了努嘴指了指學校大門口外的一排小商鋪,鐘芒看過去赫然發現其中有一家門口挂着紅白藍色的旋轉招牌,“隻不過你那成績能不能再用點心,讓我這個冒大不韪的人有台階下。”
“嗯嗯!我努力!”伴着車道上長按的喇叭聲,小不點飛快地跑去了對面,喜滋滋地等着姐姐過馬路,“說過多少遍了過馬路不要跑!”
等肖舒的腳步馬上就要踏進美發店了,鐘芒意識到一個問題,“可是姐,你有錢給我剪頭發?”
“買了智能手環剩下的獎學金,剪個頭發應該還是夠的,快點吧,一會回去晚了又要被念叨。”
随着發型師手起刀落,黑色堅硬的發屑散落一地,鏡子裡的人嘴角壓抑不住地上揚。“這個長度可以嗎?”落在地闆上的頭發大多有三四厘米長,梳子在頭發上刮了兩下,分出一個好看的直線,“再短點!”聲音很是堅定。
“還要短?女孩子不用剪這麼短吧。”發型師轉頭來看肖舒,肖舒點了點頭,“再短一點吧。”
“那要多短呢?”
“到這裡吧。”鐘芒從理發圍裙裡面飛快掏出手,手指放在眉毛上方。
“要剪這麼短?”發型師還是轉頭看,肖舒點了點頭,“确定嗎?那我剪啦。”
短短半小時,鐘芒覺得自己煥然新生了,腦袋都輕了不少,原本可以别在耳朵後面的頭發縮到了耳朵上方,公交車站牌前胡亂地甩動腦袋,頭發絲毫沒有進入視線範圍内。看着她大庭廣衆搖頭晃腦的樣子,肖舒忍不住默默憋笑。
可真回到家門口,還沒有上樓梯鐘芒就躲在了身後,毫無剛才車站興奮的模樣。“我們回來了。”迎出來的鐘隐伴随着吃過飯了嗎的聲音出現,沒有看到完整縮在肖舒身後的短發小孩,下一秒表情變成了驚愕,“怎麼把頭發剪了!還剪這麼短?”
“什麼事情大呼小叫的,”肖國柱擡頭一看,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
“算了算了,反正還可以長出來的。”鐘隐隻好打圓場,作勢用指尖使勁拍了拍肖舒的肩膀,“你一天到晚帶着她瞎搞,這次還好是頭發,可以重新長,以後不準不告訴我們就擅自行動。”
“我都20歲了,怎麼給妹妹剪個頭發的自由都沒有啊。”
“你們在我們眼裡,永遠都是小孩!等你們有了孩子就知道了。”肖國柱背着手仔細注意鐘芒的發型,搖着頭走開了。鐘芒一看家長沒有太大反應,不由地站在鐘隐身後對着姐姐搖頭晃腦起來,肖舒正在接受批評,輕咬着嘴唇才壓下去笑。“也不用這麼一副委屈的樣子,知道你是心疼小鐘芒,快去洗澡吧。”
“姐,我有禮物給你。”洗完澡擦幹頭發的小腦袋鑽進房間,一隻手扶着門框,半個身子留在門外。
“禮物?什麼禮物?”
“你20歲生日禮物啊。姨父姨媽都忙忘了,我記得!”從身後掏出一個圓花盆,裡面一顆蓮花狀多肉,葉片泛着高冷的藍光,葉片前端尖尖的三角狀像細絲火焰一般。“給!我知道你老去那家多肉店看,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歡哪款,我覺得這個挺好看的。”
“你哪來的錢?”
“你給我的啊,買水的沒用完剩下了,還有大姨夫給我買早點的,我也留了些。”想着她吃飯是餓鬼投胎的樣子,應該不會讓自己餓着,肖舒笑着接過花盆。
龍贊尼,中型多肉,植株蓮座狀,薄葉卵形,葉前端漸尖三角狀、略披粉,粉藍色,葉緣易紅。肖舒房間窗台上的多肉從妹妹送的這第一盆開始,逐漸開滿了窗台、陽台、書房,和肖舒全部的内心。
第二天去外婆家,肖舒免不了又收獲了一頓責罵,鐘芒看着姐姐撒嬌的樣子,默默下了些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