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的隊員們都悶聲不響,和各自教練打招呼揮手告别,鐘芒到大巴下方拿出行李箱,和劉教練揮揮手,轉身在路燈下看到肖舒,穿着淺藍色的牛仔褲,豆豆鞋,T恤外面套了一件棉麻襯衫,垂垂地随着晚風飄動,深黑色的眼眸在路燈的照耀下閃着金黃色的光,仿佛球隊失利的陰影沒有影響到她。
看到鐘芒下了車走過來,肖舒收起自己手中的書本,“好餓啊,沒想到你們這麼晚才到,陪我去吃飯吧。”
“你還沒吃飯?”長途大巴讓人疲勞,不少小隊員都睡着了,但鐘芒全程醒着,她想不明白,這場預測中必勝的比賽怎麼會輸掉,鐘芒看了看坐在同一排的季靈風,明明在隊内比賽她對自己的戰績是八勝兩負,怎麼昨天面對别的隊輸得那麼幹脆?黑暗車廂裡季靈風睜着眼睛一動不動,鐘芒觀察了下她盯住的地方,隻是普通的前排靠背而已。
“蒸蛋套餐?”肖舒認真盯着失神的淺褐色眼珠問,拉住她的右手晃了晃,像一個撒嬌的小孩。
鐘芒有些意外,反應過來她的提議,癟嘴反對,“我已經長大了,不要吃兒童套餐了。”
“那……炸雞套餐?”最後一個人下了車,教練們都走進訓練中心大門,各自父母領着各自的孩子回家,三日不見少不了噓寒問暖,肖舒注意到季靈風一個人背着大大的球包站在原地,“你的小夥伴好像沒有人來接,咱們要帶上她嗎?”
鐘芒轉頭看了看發現肖舒說的人,皺了眉頭遲疑了幾秒,“好吧。不過你去問,我可不去。”
無法聯系季靈風的家人,肖舒和訓練中心的門衛打了招呼,留下一張字條。帶着兩個人去了最近的快餐店。一路上鐘芒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不說話,季靈風背着書包低着頭,三個人的腳步聲在入夜的人行橫道上小心地此起彼伏,參雜着行李箱撞擊混泥土地磚的聲音。
安排好兩人坐在角落位置,肖舒去櫃台點餐,季靈風看着她走遠,發出一聲歎息:“有個姐姐真好。”鐘芒立即警覺起來,擡着小眼皮盯着她,“我沒有兄弟姐妹,都是一個人長大的。”
“你不是有外公接嗎?”
“他隻是負責我的接送而已。”
“我姐也隻是負責我的接送啊。”
“那不一樣,她送你那會一直和你揮手,等咱們大巴車開走了才離開的,我家人隻把我送到訓練館就走了。今天應該是我爸爸來接我的,他恐怕又忘記了。你姐姐會忘記接你嗎?”
鐘芒轉動自己的小腦袋瓜使勁想了想,遲到?有過的,自己還生了姐姐的氣;忘記沒有來接,好像從來沒有過。搖了搖頭,看向在櫃台前排隊的姐姐。
“喏,”季靈風自己打開書包翻出消毒濕紙巾,遞了一張給鐘芒,“我每次都看到她來接你,每次都等在門口,她還會和你的教練聊天。還有這個,”季靈風一邊擦手一邊指了指鐘芒手腕上的運動手環,“不便宜吧,我看你訓練都戴着,比賽脫下來給她,這次你比賽前沒有給劉教練,自己放在椅子上,還特意把屏幕對準球台。”
“你為什麼這次會輸球?”鐘芒不想再議論姐姐,仰着頭問。
季靈風目光微微暗了一下,馬上恢複了日常那種積極向上的聲音,“球太轉了,側旋我沒擋住。”肖舒終于擡着餐盤做了過來,季靈風盯着她,悄悄地說了一句,“我一輸球,他們連接我回家都不來了。我要是也有個姐姐就好了,或者哥哥也行。”吃飽喝足,肖舒決定先送季靈風回家,和來時的安靜不同,兩個小家夥并肩走在前面,悄悄壓低聲音說話,肖舒在後面跟着。和小夥伴揮手告别後,兩人走回頭路返回家裡,行李箱換到了肖舒手裡,小小的拉杆有些短,肖舒隻好拎着它。
“姐姐?”鐘芒甩着兩個胳膊自顧自地走,思考再三發出疑問。
“嗯?”
“如果我輸球,你會來接我嗎?”
“你這次不是輸球了嗎?”
“我沒有輸!我自己那場赢了的。”一說到輸球,鐘芒的語氣立馬正義起來。
“團體賽當然是看整體成績,你們隊輸了嗎?”
“1-3。”正義的語氣少了一半。
“隻有小七單打赢了?”
“嗯……”正義的語氣少了全部,“雙打也輸掉了。”
“那小七,要跟我回家嗎?”
鐘芒驚奇地擡起頭看着姐姐,從空中沁射下來的昏黃色路光在肖舒的腦袋後形成了一個金色光環,随着自己的步伐若隐若現,“嗯!回的!”
“乒乓球是你的興趣,成為世界冠軍當然很好,但不當小七也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一定當!”那個臭屁的小不點又回來了,肖舒笑了笑,催促她走快一點,免得姨父姨母擔心。輸球和回家,在肖家從來不是因果關系,鐘芒從來不知道打球還有另一種初衷——季靈風打球的獎金是為了貼補家用,比賽成績好可以幫她免除學費,甚至領用獎學金,她如此優秀的背後是鐘芒從未染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