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膠,顆粒向上,顆粒直徑與高度接近。如今極少有人使用,尤其是用在正手,随着直拍顆粒膠皮球員越來越少,年輕球員們在第一次面對顆粒膠皮時總會或多或少出現不适應。鐘芒第一次知道生膠的厲害,是國家青年隊的師哥師姐們休假回來,隊裡安排了一次對決。師姐們的武器琳琅滿目,從正膠到生膠,從四面攻到日式直拍,就算是同樣熟悉的反膠,也出現了和手中套膠黃色海綿完全不同顔色的紫色海綿,鐘芒一上場就被這些稀奇古怪的武器吸引了目光,第一場和反膠師姐比賽還算正常,等到正膠長膠直拍橫拍一出場,乒乓球不再是自己笃定熟悉的那個銀球,一接球便朝着四面八方亂飛起來,以為自己已經反手搓得非常轉了,眼看着被師姐輕輕一挑便快速落地了。
打球以來的最大敗局,打了五場,輸了五場,局分基本在2-3分,比賽中更是頻繁拍大腿,引得對陣的師姐都小心問打得疼不疼。鐘芒走下比賽球台時耷拉着腦袋,大腦飛轉依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自己的弧圈球明明已經打了那麼熟練了,怎麼今天全都失靈了。
季靈風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隻是還保持着她在球場上的輕盈,沮喪的烏雲沒有一直在頭頂漂浮。
“好,全部都有,稍息立正。”比賽全部結束,教練組組長召集了一次統一訓話,同年齡組的人沒有一個敢擡頭,“看到你們今天比賽的情況,我覺得安排這次比賽很成功,咱們隊員裡有很多人在同年齡組的比賽中成績不錯,甚至在國内大賽中也取得過名次,今天麻煩休假的師哥師姐們來給大家上一課,就是為了讓大家清楚知道自己的差距,你們距離全國水平還很遠,距離世界高水平還非常遠,平日裡每一天每一個球的練習至關重要,不要敷衍了事。現在各主管教練自行安排後續分析,解散!”
鐘芒今天選擇站在隊伍的最後一排,遠離教練組長的位置,聽到沒有點任何人的名撓了撓頭,背着手慢慢挪到自己的訓練台前,并肩站在季靈風的旁邊,一起等待劉佳的訓斥。
“今天打正膠生膠,什麼感覺?”劉佳一手叉腰抱着合起來的筆記本,先問了問。
“正膠還比較好對付,堅持退台拉就好了,生膠……感覺很怪。”鐘芒一看教練沒有直接訓,放心大膽地說了自己的感受。
“鐘芒!你調整速度太慢了,11分的比賽,連吃了好幾個球才反應過來怎麼樣應對,5-0,6-0的情況下之後的比賽中怎麼打!”聲量提高了一倍,旁邊球台的教練和球員都側目過來,劉佳并沒有打算放過她,“我如果不叫暫停,不告訴你要怎麼處理,你就一路吃下去嗎?”
枝丫八叉的腦袋垂到胸前,不再出聲。
“生膠的特點就是不起球,彈跳的弧線低,顆粒可以抵制住一部分的旋轉。”一個自信心極度膨脹的人,不适合一味打擊,劉佳了解兩個小隊員的脾氣,換了一種口氣問,“如果現在告訴你們這點,今後遇到生膠要怎麼處理?”
“迎前。”季靈風默默說了一句,“提前做好預判,比對陣反膠時上前一些擊打落點。”
劉佳默許地點了點頭,“鐘芒你呢?”
“上手多拉高吊弧圈,拉得更轉一點。”
一個靠速度,一個靠旋轉,雖然不算完全說到點子上,倒也符合兩個人的打法特點。“把你們兩個人的答案結合一下,旋轉、速度缺一不可。還有一點,”劉佳追加了一句,“這應該給你們敲響一個警鐘,練球不能隻和關系好的人對戰,要不停地應對不同打法,不同膠皮的同齡球員,你們覺得,為什麼這些打法的師兄師姐可以進入國青隊?”
鐘芒和季靈風面面相觑,進入國家隊難道不是因為她們技術過硬,已經在全國比賽中連續拿到過前八的成績嗎?劉佳看着默不出聲的兩個人,“因為國際上一直都有相似打法的人在不斷湧現,雖然國内的訓練氛圍以反膠弧圈球為主,但會打能打顆粒膠皮,是成為頂尖球員的必備技能。從今天開始,你們每個月必須自己找不同的球員訓練至少6次,我會和其他主管教練通氣,但和誰打,怎麼打,你們自己想辦法。”
漫長的一天結束了,秋天即将完結,夜幕降臨得越來越早,兩人練球結束常常頂着漫天星鬥回家。肖舒一周隻有兩天晚上上晚自習,鐘芒漸漸習慣自己步行回家,身心俱疲的這天進門聽到熱鬧的聲音,一度懷疑自己走錯了門。
把鑰匙插進鎖眼,轉動了一下,除了熟悉的姐姐聲音,還有另一個年輕女子在笑,隻聽了一耳朵,鐘芒就确定是白露來了。次卧裡的人似乎完全不知道有人回來了。鐘芒把換鞋的動作盡量放慢,不發出一丁點聲音,想聽聽看她們到底在說什麼,以便應對。
“她的英文成績還可以,雖然不如季靈風好吧,但口語還算過得去,語言嘛,本來就是用來說的,讀寫沒那麼重要。你說她生物成績咋啦?”
“太粗心大意了,明明都講過的知識點,第一次月考成績要不是我在假設題上少扣了一分,她根本不及格。”
鐘芒站在入戶間一動不動,原本以為自己水平好剛剛考了個及格分,原來是姐姐手下留情。第一個當老師的學期,第一次批改試卷,就要姐姐冒這樣的大不韪,肖舒從來沒有提過,隻是姨媽要在試卷上簽字時唠叨了幾句,才上初一剛剛及格的成績是不行的,就算不是主課也不行。姨父也從來沒說過自己的成績,隻在四人飯桌上叮囑過姐姐要抓一抓她各科的成績。
“啊?你改分數了?這要讓人知道還得了。”
“沒有改分數,就是覺得前面錯題太多了,批改非選擇題前算了算。”
“哦,那還好,可是……”腳步踱來踱去的聲音響起,白老師呼出一口氣,“算了,第一次月考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沒有人問就應該沒事,誰會閑來無事翻以前的試卷。你以後還是小心點,别冒這種風險,看來我是得訓訓小鐘芒了,我訓總比你訓好,你肯定狠不下心罵她,還得我這個班主任來~”
“小鐘芒回來了,”廚房間出來的姨媽終于發現了自己站在門口,“快來洗手,今晚夜宵想吃點什麼?”
“今天不餓,姨媽不用麻煩了。”鐘芒邊脫書包,邊走進自己的小房間,球包狠狠丢在床上,書包随手放在地上。聽到聲響的兩人開門走了出來,白露徑直走到了鐘芒房間門口。
“白老師……”自從做了自己的班主任,這還是第一次在家裡見白露,鐘芒有些不自然。
“在家裡,還是叫白露姐吧。”白露笑着說,絲毫沒有剛才聽到對話那番苛責。
“白……”叫不出口,鐘芒心裡還有一股怨氣,這些事情姐姐明明可以和自己說的,如今卻和白老師說,被批評事小,這分明是不信任自己。
“今天練得怎麼樣?”肖舒沒有發現小不點的異常,照常關心她的訓練。
“一般般吧。”
“聽起來不太一般,怎麼灰頭土臉的?隊内比賽輸了?”
“說了是一般就是一般,都别站在我門口了,我要寫作業!”把站在門口的兩人推走,随手關上了小卧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