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到有個女孩子在對小陣平告白，她說了很多話，情真意切，非常感人，小陣平也不嫌她煩，一直耐心地聽着。而我就在你們旁邊看着，我心裡很着急，想打斷她的告白，但我移動不了身體，我說話你們也好像聽不見。等她說完了之後，小陣平馬上就答應和她交往。不止如此，你們好像終于發現了我站在一邊，小陣平牽着她的手，笑着和我說，你交了新女友，讓我以後不要再來找你了。”

頓了頓後，他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小陣平要不要來替我分析分析，看看這個夢揭示了我的什麼心理？”

萩原研二明知道這麼說會讓松田陣平不痛快，但他還是這麼幹了，或許是出于一種報複的心理，不管是昨天晚上的松田陣平，還是夢裡的松田陣平，都讓他痛苦無比，仿佛心被撕裂了一般。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無動于衷，像是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着，他忍不住憎恨起對方的無情。

松田：“……”

一邊是期待着狠心的戀人看到自己被折磨的樣子能感到後悔，一邊是理智告訴他，松田才不是那樣纖細敏感的人，他隻會覺得這個像怨婦一樣的男人真麻煩。種種心緒在腦海中此起彼伏，萩原研二的心情複雜到難以言喻，他無法保持冷靜，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夢裡那處告白的場景真是熟悉，不就是我向小陣平告白的地方嗎？夢裡的小陣平就站在當時那個位置，卻接受了另一個人的告白。這是不是說明，我認為小陣平會馬上甩了我去開始新的戀情，那個新的戀人還會取代我在你心裡的地位。”

他自嘲地笑了笑，“看來我對我們倆的感情很沒有信心啊。”

“話說回來，為什麼我夢到向小陣平告白的會是女人呢？明明你在和一個男人交往不是嗎？就算你厭煩了我，但性取向不會變，下一個交往對象應該也是男人。”

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聲後，萩原研二繼續自問自答道：“或許我潛意識裡也清楚，小陣平喜歡的其實是女人，是像夢裡那樣大膽真誠、有魅力的女人。然後我不禁開始懷疑，到底是小陣平失憶了呢？還是我得了妄想症，虛構出了一段我們在交往的記憶。”

寂靜的深夜，隻聽到自己滔滔不絕的訴苦聲，而身邊人的呼吸始終平穩。萩原研二心裡的失望越來越大，讓松田陣平不痛快的目的有沒有達到他也不在乎了，瞧他多麼狼狽，把自己的脆弱、不安和自卑都展示出來，指望對方能有所觸動，但事實證明，松田陣平還是那個不解風情、冷靜到殘忍的松田陣平，全身心投入這段感情的人隻有萩原研二一個。

“我是不是真的應該遠離你，然後漸漸地把你忘掉，這樣對我們都好。”他覺得有些累了，聲音輕飄飄的，像清晨的薄霧，很快就消散無影。

話音落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松田陣平伸出一隻手，在被窩裡摸索着握住萩原研二的手掌，收緊的力道似乎在挽留他。

萩原研二猛地擡起上半身，微微俯身靠近松田，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聽到他聲音顫抖着問。

“你為什麼要抓住我？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猜不透，小陣平直接告訴我吧，不管是要趕我走，還是讓我留下，隻要你說了，我就什麼聽你的。”

話剛說出口，萩原研二瞬間就後悔了，恨不得掐死上一秒的自己。

萬一松田陣平真那麼狠心，讓他明早就從公寓搬出去，或者更絕情一點，讓他現在就穿上衣服離開，怎麼辦？難道自己真要守信離開他嗎？那樣的話，他們不就真的分手了嗎？不要，不可以，光是想象一下，萩原研二就頭腦一片空白，無法繼續思考。

松田陣平擡起另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想讓他躺下，感受到他的抵抗後，就先開口勸說道。

“我聽說，人在晚上激素分泌水平不穩定，很容易心情低落，所以最好不要在晚上做重要的決定。萩，你現在很不冷靜，暫時先不要想這麼多，等到了白天，我們去看了醫生，或許事情就能解決了。”

松田陣平語氣淡然，一點都不和萩原研二共情，但卻奇異地安撫住了他。在萩原研二聽來，這就是讓他留下的意思，留下又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松田不會和他分手。

即使知道是自己想太多，沒出息地給自己找台階下，但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内心雀躍起來，劫後餘生的欣喜填滿了他的心房。

萩原研二放松身體，順着松田的力道躺了回去，“嗯，小陣平說的對，明天去看過醫生就好了。”

松田陣平正想把手拿回去，被萩原一把抓住，他用臉頰在手心裡依戀地蹭了蹭，語氣親昵道。

“小陣平，你親親我。”

松田陣平用力把手收了回去，闆闆正正地躺着，沒有動。

萩原研二心情正好，并不覺得惱怒，“那讓我親你一下，這次你不許推開我。”

沉默半晌，松田陣平投降似的輕歎了口氣，“親臉吧。”

他睜着眼睛，看見一片黑影覆蓋在他上方，然後在側臉上落下了一片柔軟的觸感，等黑影重新躺下，松田陣平用手背擦了擦被親過的皮膚，抹掉上面殘留的觸感。

說實話，單就親吻的感覺而言，松田陣平并不讨厭，但隻要一想到萩原研二對他抱有不可思議的戀愛之情，他就感到一股形容不出來的厭煩心情充塞在胸中，心裡面堵得慌。

“睡回來吧，我保證不會對你做什麼，小陣平睡那邊太危險了，翻個身就不小心掉下去了。”萩原研二說。

松田陣平挪回到屬于自己那一半床的中間。

“萩，你不要多想，我沒有害怕你，也不會讨厭你，雖然你說我們在交往，雖然我不記得有這些事，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麼多年的感情不會消失，你在我心裡是獨一無二的，我确定，永遠都不會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就算我喜歡女人，就算我想和你分手，我們倆的感情也始終不會受到影響。”

對于萩原研二剛剛的那些話，松田陣平認真地一一做了回答。

黑暗中傳來一道帶着笑意的聲音，“小陣平真是狡猾，說的這些話就像是渣男一樣，既想換個新女友，又舍不得和現女友徹底分開，想兩邊都占着。”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小陣平不用解釋，我隻是在和你開玩笑。”

“那你不傷心了？”

“還是有些傷心，但好多了。”

“那……晚安？”

“嗯，晚安，這回别再做被我吓到的夢了。”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