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另一個剛剛談論過的女人,萩原研二說話的聲音蓦地低沉下來。
“但是,搜查一課那個佐藤警官,小陣平真的……打算去追求她嗎?”
在萩原研二心甘情願地同意和他分手前,松田陣平都不考慮和其他人建立戀愛關系。
他回道:“暫時還沒這個打算。”
——“暫時”是多久?
知道松田陣平不會撒謊,但這個暧昧不清的回答并沒有讓萩原研二放下心來。一天可以是“暫時”,一年也可以是“暫時”,全看松田陣平如何解釋這個詞。
——如果“暫時”僅僅指自己出差前的這段時間。
——如果等我離開東京之後,小陣平轉頭就去找那個佐藤。
——如果在這六天内他們就成功交往了。
——如果等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小陣平和那個佐藤親密的樣子。
——我,該怎麼辦?
萩原研二不敢将自己想的這些說出來,怕聽到一些不想聽的回答,更怕松田陣平的沉默以對。
上次他刨根問底地想要一個答案,結果還不是自己傷心。
隔着一層薄薄的眼皮,眼球在手掌下不安地轉動着,睫毛輕輕顫動,像兩隻蝴蝶停留在掌上,帶來細小的癢意。
萩原研二的聲音也像蝴蝶飛舞時帶起的一縷風那樣輕柔。
“至少……至少在我出差的時候,小陣平不要去找佐藤警官好不好?”
松田陣平沒有多想,便爽快地答應他,“嗯,這個也可以答應你。”
松田陣平答應了他兩件事。第一件,不搬離公寓;第二件,不主動去找佐藤。
他想了想補充道:“如果是工作原因和她見面的話除外。”
萩原研二并不滿意。
“工作的話推給别人好了,萬一你們見面說話之後,佐藤就喜歡上你,對你告白怎麼辦?”
“我會哭的,絕對會哭的。”
簡直像個孩子一樣不講道理,隻想要滿足自己的欲望。
松田聲音平淡地問道:“怎麼這麼容易哭?”
上輩子從沒見萩原研二哭過,重生後倒是見慣了他的眼淚。
“因為小陣平你啊。我長這麼大,家裡人都寵着我,老師同學們都喜歡我,我隻有在你這裡吃過苦頭,我隻為你一個人掉過眼淚。”
松田陣平歎了口氣,移開了捂住他眼睛的手掌,低頭看着他。
“萩,你沒發現自己很幼稚嗎?”
黑色的和紫色的眼眸對視着。
“你憑什麼要求我不去見佐藤,憑你的眼淚嗎?你這樣和哭着讓媽媽給自己買玩具的小男孩有什麼區别。”
“你自己也說了,在你成長的過程中,周圍人都對你很好,所以你沒受過太大的挫折,你現在和18歲的時候一模一樣,這些年空長年紀,心理上沒有長大過。”
“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太任性了,警視廳的大家都沒發現你的真實性格嗎?”
“我就算記憶沒有出現問題又怎麼樣?誰能保證我會一直和你交往下去,如果有一天,我告訴你,‘雖然我很喜歡萩原研二,但我受不了社會的壓力,打算和女人結婚。’你又會怎麼做?”
“這個世界不總是美好的,你已經23歲了,應該學會接受失敗。”
或許是因為很小的時候,就遭受過重大的挫折,松田陣平從一開始就明白,“人世無常”到底是什麼意思。
當警校的兩名好友一聲不吭就消失後,松田就有了收到他們死訊的準備;當萩原研二剛畢業就殉職之後,他也能很快從悲傷中走出來,準備替好友報仇;當自己在摩天輪上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他告訴自己,人終有一死,今日他的死亡将拯救無數無辜市民的生命,也算死的光榮。
隻不過,在終将失去的命運來臨前,能把握的事物,他想盡力去争取,比如,這輩子,救下萩原研二的性命。
松田陣平說着,捋順了思緒,倏地想到了什麼,自言自語似地說道。
“或許是我主動提分手,讓你第一次經曆失敗,所以你不甘心,想将這場戀愛遊戲繼續下去。仔細想想,你真的有那麼喜歡我嗎?”
萩原研二猛地坐起來,帶着危險的氣息湊近松田,他的臉幾乎要和松田的貼在一起,沉聲認真說道。
“隻有這點,隻有這點小陣平不可以否認。”
“或者在小陣平眼裡,我真的很幼稚任性,但我之前對你說的表白的話語都是真的。”
“從我意識到自己對你抱有戀愛之情這件事之後,對你的愛就沒有一刻停止過,更準确地說,這份愛在不斷地增長,直到現在,愛你這件事就像呼吸一樣無法停止。即使是小陣平也不能否定我的愛。”
“我不是不能接受失敗,我隻是不能接受在這件事情上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