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時候,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打算去鈴鹿市現場觀看F1日本大獎賽。
那是七月份買票時就定好的事。
松田陣平本來不想去,隻是萩原研二翻出了他們23歲時的一件舊事,當時松田承諾過會答應他一個要求,萩原的要求就是今年陪他去鈴鹿市看比賽。
出發當天,萩原研二來到松田陣平的新家裡,看着松田绫奈挺着孕肚勾住丈夫的脖子,對他囑咐道。
“小松松要快點回來哦。”
“不可以在外面看别的女人。”
“每天都要記得想我。”
松田陣平用手掌托住妻子的後腰,微笑着全都答應了,但她臉上還是有些不太高興。
松田玲奈本想陪丈夫一起外出,但松田陣平把她勸住了。
幾個月前,他們一起去醫院檢查,醫生告知兩人,松田玲奈懷的是雙胞胎,比單胎危險,平時要更加小心注意。
松田玲奈的父親疼愛女兒,知道女兒打算和那個警察小子結婚,并且想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就給他們在澀谷區買了棟房子,讓他們搬進去,把從小照顧松田玲奈長大的保姆派過去,雇了按摩師每天給她按摩,還有營養師專門給她做營養餐。她留在家裡,更能保證自己和孩子的安全。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拖着各自的行李箱出發了。
從東京乘坐新幹線大約兩小時到達名古屋車站,鈴鹿市的酒店早就被預定完了,所以兩人定了附近的名古屋市的酒店,從酒店出發到比賽場地大概需要一個小時。
萩原研二去自己的房間放下行李就來敲響了松田陣平的房門。
松田陣平打開門看到外面是萩原研二,便讓開門口的位置讓他進來。
待門關上後,萩原研二突然從背後緊緊抱住松田陣平,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身後的人低聲喃喃說道:“小陣平,小陣平,我愛你。”
松田陣平用力扯開身前箍住他的手臂,轉過身看着萩原研二。
“這句話你不能對我說。”
“如果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在長達幾秒的沉默之後,萩原研二忽然神情痛苦,臉色迅速變白,額頭直冒冷汗,雙手捂住胸口,用力地大口呼吸,發出沉重急促的喘氣聲。
他搖晃着摔倒在地,呼吸急促,四肢止不住地顫抖,表情驚恐,好像看見了死神一般。
“喂!萩,你怎麼了?!”
松田陣平跪在他身邊,神色焦急地問道。
萩原研二掙紮着伸出劇烈抖動的手,從喉嚨裡擠出來幾個幹澀的字眼。
“……别、走……救……”
松田握住他的手,“我不走,你到底怎麼了?生病了?身上有藥嗎?”
“……嗬……嗬啊……”
見他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松田陣平立馬撥打了急救電話,向接線員描述了萩原研二的症狀,還有酒店的地址和房間号。
電話挂斷之後,萩原研二還是那副痛苦的瀕死模樣,緊閉着雙眼和嘴唇,不知道意識是否清醒。
“萩,别怕,我已經叫了救護車,醫生馬上就來。”
松田陣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才可以緩解萩原研二的症狀。醫生到達之前,他不能随意搬動萩原研二,以免造成未知的傷害。他隻能抓住劇烈抖動的雙手,試圖溫暖他冰冷的四肢,嘴上不停地說着話,希望萩原研二能夠聽到,再撐一會兒,撐到救護車到來。
漸漸地,萩原研二的抖動幅度變小了。
“……小陣平。”
微弱的氣音讓松田心中一緊,他俯下身子,把耳朵湊到萩原研二的嘴邊。
“嗯,我在,你想說什麼。”
“我好、害怕。”
“不怕,我在這裡。”
“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緊閉的眼皮微微擡起,洩露出一點紫色,那點紫色并不像往日一樣清澈,反而深沉到發黑。
“不會的,救護車很快就到了,你再堅持一會兒。”
松田陣平意識到萩原研二的情況有所好轉,可以和他交流了,他現在有一堆問題,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你是第一次這樣嗎?”
蜷縮着躺在地上的半長發男人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第一次……那你以前去看過醫生嗎?醫生給你開藥了嗎?”
男人還是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沒看醫生還是沒有藥?”
“沒有藥。”
松田陣平無法理解,眉頭緊皺。
“為什麼不開藥?難道是治不好的病?”
萩原研二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不再控制不住地戰栗,但呼吸還沒恢複,喘氣聲依然急促不穩。
“因為……是心理疾病啊。”
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卻因為無法控制好面部肌肉,顯得有些扭曲且怪異。
“小陣平不、不用擔心,我感覺、好多了,已經……結束了。”
顫抖的聲線将詞語聯結成一句安慰的話語。
幾分鐘前才見過他痛苦至極的樣子,松田陣平怎麼可能不擔心,但他還是把這些情緒都壓下去了。
在萩原研二的要求下,松田陣平半扶半抱着把全身無力的青梅竹馬轉移到了床上,讓他平躺着休息。急救人員趕到之後,萩原向他們解釋清楚了自己的疾病,他們就走了。
松田陣平在一旁抱臂靠牆站着,也聽清楚了萩原研二到底得的什麼病。
驚恐障礙,簡稱驚恐症,是以反複出現顯著的心悸、出汗、震顫等自主神經症狀,伴以強烈的瀕死感或失控感,害怕産生不幸後果的驚恐發作為特征的一種急性焦慮障礙。
急救人員走後,松田陣平拉過椅子坐在床邊,目光擔憂地看着他。
“什麼時候開始的?”
“你結婚之後吧。”
他這麼說好像這個病和自己有關系,松田陣平有些心煩意亂。
“有治療的辦法嗎?”
“唔……”
萩原研二笑了笑,試圖緩解房間裡沉重的氣氛,用輕松的語氣說道。
“醫生給我開了一些抗抑郁藥,但我吃了幾次後,不良反應比較嚴重,所以就停了。”
松田陣平皺着眉頭,不贊同地看着他。
萩原研二将右手伸出被子,拍了拍松田放在膝蓋上的手掌。
“小陣平不用擔心啦,這個病隻是發作起來看着很可怕,其實是無害的。”
松田陣平伸出另一隻手,覆蓋住萩原研二骨節分明的手掌,發病的後遺症還沒有完全消失,這隻手還在不時地輕微顫抖。
“但發作的時候很痛苦吧。”
萩原研二猶豫了一下。
“……嗯。”
“非常痛苦,感覺下一秒就會死去,非常真實的瀕臨死亡的感覺。”
輕飄飄的話語背後,是萩原研二長達幾分鐘的痛苦經曆。
松田陣平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從心底翻湧而出的酸澀的感覺。
“回到東京之後,我陪你去醫院,認真地接受治療吧。”
“我不想去,醫生開的藥我吃過,藥物的不良反應讓我很難受,醫生說要吃上好幾年,可我又不是經常發病,如果要長期被藥物折磨,那我甯願選擇不治病。”
“那我們問問醫生有沒有不吃藥的治療方法。”
萩原研二想了想說出了一個名詞。
“心理治療?”
松田陣平眼睛一亮。
“這個好,我等會去網上查一查國内知名的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