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會來參加我的葬禮嗎？”

萩原研二突然問道。

“别玩這些小把戲了，我知道你不會自殺的。”

“好好想想剩下的幾個小時裡你要幹什麼吧，我會盡力滿足你的。”

松田陣平從浴缸裡起身，一連串水珠劃過那些暧昧的痕迹，從他的身體上落下，線條優美的長腿跨過浴缸，也毫不停留地越過萩原研二。

背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萩原研二低着頭，雙手放在膝蓋上，手背上落着幾滴濺出來的水珠。

“所以剛剛你才……那麼主動。”

他用幹澀的嗓音艱難地說道。

“是。”

松田陣平擦幹淨身體，穿上浴袍。

“今後不管你怎樣，我都不會再管你了。”

他離開了這片空間，徒留下一室的默然。

半長發的男人頹喪地垂着頭，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紫色的眼眸裡卻滿是悲傷與絕望。

他站起身走進浴缸，背靠着浴缸壁緩緩下滑，直到水面淹沒他整個人，任由冰涼的水奪去他的體溫和活着所必需的空氣。

浴室明亮的燈光照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上，強烈的反光遮掩了他的表情，萩原研二閉着眼睛躺在水底，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

這一晚上，兩個人都沒睡好。

又一次從夢裡驚醒之後，松田陣平伸手在床頭櫃上摸索着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六點。

“萩？”

他翻了個身，面朝萩原，輕聲開口。

黑暗中傳來一聲“嗯？”

看來萩原研二也沒睡着，馬上就回應了他。

“想去看日出嗎？”

“什麼時候？”

“就現在。”

“昨天不是說想和我一起看日出嗎？”

他補充了一句，來解釋自己突然的提議。

臨時起意的想法決定了他們不可能瞬移到郊外的山頂上，所以松田陣平想的看日出的地點就在酒店大廈的天台上，這家酒店所在的大廈有26層，在天台上基本不會被高樓大廈擋住視野。

黎明前的最後時刻，夜幕籠罩着整座城市，月亮西垂，通宵營業的商家關閉了亮徹整夜的燦爛燈光，隻能靠着暗淡的星光模糊看清眼前的事物。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拿着從樓下自動販賣機那買的熱咖啡，走上寂寥冷清的天台，靠坐在西邊的圍牆根，等着看日出。

坐好了之後，萩原研二從外套口袋裡掏出煙盒和打火機，自己先嘴上叼了一根，然後把煙盒遞到松田陣平面前。

松田陣平推開他的手臂。

“我戒了，對孩子不好。”

“也是，小陣平馬上就要做父親了。”

萩原研二一隻手擋風，一隻手按壓打火機，點燃了香煙，抽了一口吐出煙霧，朦胧的煙霧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好像眨眼間，就回到了高中那會兒躲着老師在天台上偷偷抽煙的時候。

“小陣平喜歡宮村小姐嗎？”

他以閑聊一樣的口吻抛出了一個話題。

“喜歡啊。”

“那如果宮村玲奈是個男人你還會喜歡她嗎？”

他聽到了身旁的人毫不猶豫地答道。

“不會。”

聽到這個答案，萩原研二心裡并沒有生出絲毫高興的情緒，俊秀的臉上揚起一抹頗具嘲諷意味的笑容。

“看來你也不是真的喜歡她。如果對象是小陣平的話，無論你是男是女，我都會愛上你。”

“是啊，我是喜歡玲奈，但目前我對她的喜歡隻有這種程度而已。”

松田陣平語氣淡淡地解釋道。

“和她結婚，隻是恰好各種條件都滿足了，我喜歡她，她喜歡我，我們相處得不錯，她又懷孕了，所以自然而然就結婚了。”

“即使沒有遇到玲奈，我也會和另一個互相有好感的女人結婚吧。”

天台上的風實在寒冷，說完之後，松田陣平打開咖啡罐，喝了一口熱熱的咖啡液。

“小陣平一定會選擇女人是嗎？”

——真是個愚蠢的問題。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明知故問，萩原研二不禁自我嘲諷似的笑了起來，又接着問道。

“那如果我是女人你會和我結婚嗎？”

——一定會的。

他在心裡如此确信道。

萩原研二自認為是松田陣平心裡最重要的人，阻礙他們在一起的隻有性别這個因素，在轉換了性别的假設情況下，即使松田陣平沒有愛上女性身份的萩原研二，但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所以松田陣平一定會——

“和性别無關，即使你是女人我也不會和你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