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我要揍他幾頓,他才能記住穿防爆服。”
松田陣平拍了拍萩原的後背,力氣不大,但萩原研二莫名地感受到了些許寒意,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僵硬。
——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了!我是無辜的!
他在心裡哀嚎,嘴上連忙賣乖。
“打架就算了,他肯定已經記住了,以後一定穿好防爆服。”
“啊!好疼。”
頭皮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疼痛,原來是松田陣平放在萩原背後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頭發。
松田的手勁很大,而且沒有留情,萩原研二皺着一張俊臉,呲牙咧嘴地求饒。
“疼疼、小陣平,快松手,頭發要被你拽掉了。”
松田陣平沒有理他,沉聲說道:“你這個混蛋,這回你一定不能死。”
萩原研二試圖解救頭發的手一頓。
——“這回”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上回”?還有什麼“不能死”?誰死了?
他本想問這個,說出口的話卻更為直白。
“死的那個混蛋是我嗎?”
松田陣平看着他不說話,好像沒聽到一樣。萩原研二臉色凝重,又問了一遍。
“是萩原研二死了對嗎?”
抓着他頭發的手慢慢松開,萩原研二無暇為自己的頭發逃離魔掌而感到慶幸,因為他看到面前的卷發青年臉上漸漸蒙上了一層悲傷的神情,平日堅定銳利的黑瞳裡也充滿了哀傷與懷念。
松田陣平輕輕地點了點頭。
萩原研二愕然。
各種複雜的思緒登時湧進腦海,各種極端的情感沖擊着他的理智,萩原研二久違地有了手足無措的感覺。
還沒等他理清楚頭緒恢複冷靜,就被外面的噪音打斷了。
窗戶外面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随後是模糊的人聲。
萩原研二近乎逃跑般地離開了床邊和松田陣平。
他來到窗戶邊探出頭向下望去,一個醉漢正在警察宿舍前大聲咒罵着,“什麼警察啊,就是一群稅金小偷,納稅人的錢養了你們這群垃圾!”
醉漢大喊道:“喂!還給我!把錢還給我!”一邊擡腳踹向宿舍樓的大門。
他這一腳沒把大門踹倒,倒把自己搞得一屁股摔坐在地上。醉漢很快從地上爬起來,又說了些什麼,萩原研二沒有聽清楚,但他不用聽都知道,肯定還是和剛才一樣都是些罵警察的話。
——我讨厭他。
萩原研二看着樓下的醉漢想到。
外界的民衆總是對警察有許多期待和要求,有些甚至到了匪夷所思、讓人無法理解的地步,所以警察内部聚會時經常會說一句話——警察也是人。沒錯,穿着那身警察制服的也隻是和大家一樣會生氣會難過的普通人,所以他偶爾也會任性,也會産生一些“不正确”的念頭。
就比如現在,萩原研二心裡想的是,要是現在能有人讓這個醉漢吃些苦頭就好了。
但要是真發生了什麼事的話,這個醉漢也一定會怪到警察頭上吧,僅僅因為是在警察宿舍附近罷了。
萩原研二想起松田陣平在派出所工作時遇到的諸多糟心事。
取締交通違章的時候被罵稅金小偷、辛苦找回的失物被失主告知不需要了、上門給老年人做防詐騙宣傳卻被轟出門。
松田說這是一份越認真越努力就越會被人讨厭的工作。
那是當然了,人人都希望别人能遵守規則,人人都希望自己能越過規則。
這種人實在太多了,每一個基層巡警都會遇到這些情況,但萩原研二不希望松田陣平碰到這些事。松田陣平有天賦,有熱情,還很努力,他應該去能施展他才華的地方工作。
最重要的是,他是萩原研二喜歡的人,是被偏愛的人,所以萩原希望他能活得開心。
好在經過萩原研二的努力,大森警官已經答應他會找機會提前把松田陣平調回來,松田很快就不用面對這些人,可以專心在他喜歡的機械上面。
而那些和眼前這個醉漢一樣敵視警察的人,就祝他們在需要警察的時候永遠打不通110。
樓下醉漢的咒罵聲逐漸減小,萩原研二看着他靠着宿舍樓外牆坐下,然後躺倒在水泥地上。看他醉成這個樣子,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大概率會直接睡死過去吧,如果沒人發現他,應該會在這裡一覺睡到天亮。
要是站在這扇窗戶後面的人是那種符合民衆期待的“好警察”,就會下樓去叫醒他,更負責任一點,還會送他回家。但萩原研二決定不去管他,現在又不是冬天,在外面睡一覺凍不死人,最多給他凍個感冒,算是對他辱罵警察的小小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