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鋒相對的局面結束，萩原研二放下了手裡的水果刀，安室透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屋内的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先開口打破僵局的人是安室透。

“關于懸賞令的事，特基拉在發布後沒多久，朗姆就出面撤銷并警告了他，看來朗姆的态度是偏向你的。”

“嗯，我和特基拉之間的事，朗姆一向是不插手的，但我聽說朗姆手下的一個代号成員在國外剛被抓了，而我一直以來還算聽話，估計他也不想短時間裡再失去一個好用的工具吧。”萩原研二譏諷道。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安室點了點頭，“而且特基拉這幾年很得boss的賞識，此消彼長，估計朗姆也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這次是有意打壓他。”

“看來組織内部也不是鐵闆一塊，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萩原神色認真地說。

安室透心領神會，“嗯，我會準備好東西，在合适的時候送給他們一份大禮。”

臨走之前，安室透還交代給萩原研二一件事。

“萊伊的真名是赤井秀一，我已經讓公安的手下去秘密調查他和他的女朋友了。雖然他也是卧底，可畢竟是為美國效力的FBI，和我們不是一條心，如果出現了什麼意外情況，你可以憑這一點來牽制他。”

紫灰色的眼睛定定地看向面前的人，金發同期的語氣格外鄭重，“萩原，現在組織裡我信得過的隻剩下你一個了，别做讓我為難的事啊。”

時針指過十二點，安室透戴上鴨舌帽，在夜色的掩護下離開了。

客人走了之後，萩原研二的潔癖發作，看他留下的痕迹怎麼看怎麼不爽，于是拿起酒精和清潔工具開始打掃客廳。

恰在此時，松田陣平從書房裡走出來，手上拿着一罐未開封的可樂，放回了冰箱裡，轉身時，他的右手在料理台上劃過，拿起被調料瓶擋住的一個黑色小方塊，帶到了客廳。

松田在沙發上坐下，把手裡的小黑塊放到茶幾上，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正在拖地的萩原研二動作一頓，擡頭看了看他，又掃了一眼茶幾上的小黑塊，問道：“這個是竊聽器？”

“嗯，慎介送的花盆裡面埋的，我改裝了一下，把信号接收源改成了我的手機。本來我想着有機會的話把東西還給慎介，竊聽一下他，結果下午剛改好，晚上就派上了用場。”

萩原研二明白過來了，“是你出來拿可樂的時候。”

“是，我趁着去廚房拿東西，把竊聽器放在了料理台上，用調料瓶擋着。”松田陣平看着他，揶揄道：“這麼簡陋的把戲，你和安室居然都沒有發現，明明是兩個卧底，警惕心卻這麼差。”

萩原輕笑了一下，“主要是我們沒想到小陣平會做這種事。”

松田撇撇嘴說：“你們要是不把我排除在外，我也不想用這種手段。”

“那小陣平為什麼要告訴我呢？你不說，我和安室都不會知道這場談話被竊聽了。”

“因為我不想瞞着你，萩，我們之間沒有秘密，我對你是這樣，希望你也能這樣對我。”他表情認真地看着萩原，說的話似乎意有所指。

萩原研二沒有回應，微笑着岔開了話題，“既然小陣平都知道這麼多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嗯，我覺得安室的猜測不無道理，抱歉了，萩，我得去接觸一下慎介。”

意料之中的回答，萩原研二倏地沉默下來，安靜地打掃完衛生，然後洗幹淨手，坐到了松田陣平旁邊。

他聲音低落道：“小陣平，你真的，一點兒也不考慮我的感受嗎？”

松田語氣平淡地回答：“我考慮過了，但我覺得實際情況根本沒你說的那麼危險，慎介不是喜歡我嗎？他應該不會傷害我。反倒是你，被特基拉下了懸賞令，雖然朗姆想保你，但……總之，該小心的人是你才對。”

“喜歡？喜歡一個人就不會傷害他嗎？小陣平太天真了。”萩原研二用嘲諷的語氣說道。

“還記得我前幾天說的嗎？‘愛’并不代表着美好，它也有黑暗的一面，人類是欲望的集合體，愛情也是一種欲望。欲望得不到滿足，大家就會采用各種手段去索取，甚至越過法律和道德的底線也不足為奇。比如為愛的人制造困境，等對方遍體鱗傷、内心絕望的時候，再以救世主的姿态去拯救他，獲得對方的感激和崇拜，再欺騙他說，這就是愛。”

“可是人的感情不可控，它不像錢财、地位那樣努力了就有些許回報。如果付出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愛一個人，最終卻發現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且無論如何也得不到想要的愛情的話，有些人會選擇放手，還有一些人就會走向另一個極端。”

萩原研二轉頭看着松田陣平，頭頂白熾燈的光照在他的紫眸中，像是冰涼的寶石表面泛着一層鋒利而冷冽的光。

“由愛生恨，心中的失落、不甘、不平化為指向對方的憤怒與恨意，這個時候，心裡想的全都是怎麼樣傷害對方，來彌補自己曾承受過的痛苦。最嚴重的情況下，隻有殺掉自己愛的人，才能使内心的欲望平息。”

“小陣平認為宮崎慎介不會是這種人嗎？”他問。

松田陣平感到一陣恍惚。

——又出現了，那種仿佛陌生人一般的感覺，眼前的萩好像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卷發男人想起了宮崎慎介下午說過的話——他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這毫無疑問，但或許有一天，他也會變成世界上最恨你的人。

聽着萩原研二說的那些話，不知是不是他還具有演講的天賦，某一個瞬間，松田陣平似乎真的體會到了一些他所說的那種痛苦。

“萩，你恨我嗎？”他忽然輕聲問道。

“诶？”萩原驚訝地眨了眨眼，“小陣平怎麼會問這個？”

“我想知道。”

“當然不會啦，我愛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恨你呢？”他笑吟吟地說。

“那如果我永遠都不會回應你的愛呢？”松田陣平定定地注視着自己的追求者，“你是會選擇放棄，還是……”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殺了我。”

有種不安的氣氛在房間内悄然彌散。

“嘿嘿。”一道短促的笑聲響起，萩原研二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其實小陣平已經回應了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