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動了，你擦吧。”或許是藥效起來了，不像剛才那樣高傲活潑，松田陣平此時表現得格外乖巧。
萩原研二上半身前傾，從茶幾上放着的消毒濕巾盒裡抽出來幾張，細緻地給他把腳底擦幹淨，然後放開了手，轉頭去拿襪子。
剛一獲得自由，松田陣平立馬屁股往旁邊挪了挪，“我不想穿襪子，不舒服。”
看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萩原研二不禁露出微笑，“好，那不穿了，但是小陣平記住不能光腳踩地闆，你想去哪兒我抱你去。”
說罷，他往後坐了坐，岔開雙腿，拍了拍自己身前的那處地方，“小陣平坐到這來。”
見松田陣平搖頭，他迅速伸出手臂把人抱住，然後拖到了自己的身前，萩原研二雙臂交叉，把人困在自己懷裡，腦袋也搭在松田的肩膀上，動作占有欲十足。
松田陣平背對着他，在他懷裡不安分地扭動身體，抱怨這個姿勢難受。
萩原研二稍微放松了力道，柔聲安撫道：“沒事的，很快就不難受了，小陣平先坐好。”
漸漸地，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掙紮是徒勞，松田陣平停止了扭動，身體放松下來，盤腿坐着，安靜地靠在身後人的懷裡。
“小陣平真乖。”萩原忍不住在他的側臉上親了一口。
懷中抱着人偶般乖巧的心上人，萩原研二終于能夠放松下來，靜靜地享受片刻的溫存時光。
“小陣平要是平時都能像現在這樣聽話就好了。”他感歎道。
松田陣平呆呆地嗯了一聲。
萩原失笑道：“小陣平根本沒明白我的意思吧，你清醒的時候可是不聽話得很。”
他将嘴唇湊到松田的耳邊，柔聲細語，卻又滿懷憤懑，一樁樁細數着松田的“罪行”。
“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要和宮崎慎介接觸？還讓他親你的手，為什麼要四處亂跑？你不知道你的臉有多吸引人嗎？最重要的是，你為什麼要和我冷戰？為什麼要傷我的心？你真是個冷酷絕情的混蛋。”
啞然片刻，或者說花了一些時間理解了萩原研二說的話之後，松田陣平忽然朝這邊轉過頭，原本就極近的距離下，兩人的鼻尖撞在一起，差一點就親上了。
松田不躲不閃，眼神真誠地和萩原對視着，“對不起，萩，我錯了，你不要生我的氣。”
“嗯，我原諒你。”情感先于理智，不假思索地替萩原研二作出了回答。
于是松田陣平眯起眼睛開心地笑了，又把頭轉了回去。
——這麼好的氣氛，這麼近的距離，我還以為小陣平會親我一口呢。
壓下心底淡淡的失落，萩原研二把松田陣平往懷裡抱了抱，讓兩人貼得更加緊密，自己伸手摸着松田的膝蓋和腳踝，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反正小陣平明天就會忘了自己說過的話，還是會推開我，去外面亂跑，見不該見的人對吧，那我隻要讓你沒辦法自己走路就行了。”
“髌骨或者腳踝，小陣平選一個吧。”他對着松田揚起笑容，用溫柔的語氣說出了駭人的話語，“我會親自動手開槍的，畢竟我可不想你身上留下其他人的痕迹。别擔心，之後我會好好照顧小陣平，給你洗澡，給你按摩，給你穿衣服，推着你去賞櫻花。小陣平随時想打我罵我都可以，畢竟到時候你的身邊隻有我了。”
“唔……可是，我想選你，我想選萩，我們一起。”松田慢吞吞地說。
藥物的鎮靜效果逐漸顯現，松田陣平的大腦運轉變得愈發遲緩，他聽不懂萩原的言外之意，說話也像是喝多了酒一樣慢慢的。
“選擇我？什麼意思？”萩原研二怔住了。
“不推開你，我們一起，出去玩，看櫻花。”他臉上露出燦爛的、喜悅的笑容。
氣氛突然沉默了一秒。
“你完全沒明白我的意思啊。”萩原研二苦笑着說，“小陣平，我好累，你像是一陣風一樣地自由自在，為了不讓你對我失望，我已經妥協了那麼多，你就不能稍微也為我退讓幾步嗎？”
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如果有選擇的話，我也不想傷害你。明明你愛我，我也愛你，我們是彼此的唯一，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可是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為什麼要走到那一步去？”
“如果我真的用了你不願意的方式強行把你留在身邊，那我們還能獲得幸福嗎？”他的語氣裡夾雜了濃濃的悲傷與苦澀，聲音低沉，并不指望獲得另一個人的回答，更多地是在詢問自己。
“幸福？……嗯！我們都會幸福的，一定！”松田半睜着眼，神情呆愣地回答。他聽見萩原在他耳邊說了一長串，但他隻能記住最後一句并做出回應。
“如果真能這樣就好了。”萩原研二把他緊緊抱在懷裡，滿眼溫柔，“小陣平，說一句‘我愛你’好嗎？”
“我愛你。”松田沒有猶豫。
萩原勾起唇角，“嗯，我也愛你。”
過家家般的對話，即使是松田陣平在意志不清楚的情況下說出來的，也稍微給了萩原研二一些心理上的撫慰，不過他很貪心，隻聽這一次可不夠，而平日裡的松田是絕不會把這句話挂在嘴邊的，所以萩原自己想了個辦法，在決定今晚給松田吃安眠藥的時候，他就做了一些準備。
萩原研二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和錄音筆，打開手機上的備忘錄，放到松田陣平面前。
“小陣平，把這些話都念出來，念完我們就去睡覺了。”他柔聲誘哄道，聲音裡透着藏不住的興奮。
“好啊。”松田欣然答應，接過他的手機，開始念起了上面的句子。
“萩，我愛你，這份愛是不可理喻的，我無法理解，也無法逃離它，我唯一的選擇就是愛你。”
“萩，我無法控制自己的眼睛，總是忍不住要去尋找你，隻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心滿意足。”
……
錄音筆放在松田陣平的腿上，記錄着他的聲音，雖然松田現在狀态不對，念出來的情話像機器人一樣毫無感情，但已經足夠了。
萩原研二重新把人抱進懷裡，腦袋擱在肩膀上，安靜地聆聽着，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備忘錄裡的句子是這幾天他自己寫的，趁現在讓松田陣平念出來，同時他用錄音筆錄下來，以後再想聽松田對自己說情話的時候，就可以随時拿出來聽了。
可别指責他這麼做是錯的。
最近這段日子，松田陣平對他這麼壞，萩原研二可是一直在忍耐，忍耐着把松田的腿弄斷之類的陰暗想法。有幾次他真的決定要行動了，可一看到松田的臉又打消了念頭。所以說，他忍得這麼辛苦，為自己找一個安慰劑，緩解一下精神上的壓力，十分合理。
再說了，如果沒有這個安慰劑，萩原研二甚至不願意回老家過年，因為松田陣平肯定會回自己家住，到時候，他見不到心愛的人，隻有這些錄音能代替松田陪着他。
更何況，松田陣平本來就愛着他，隻是暫時沒意識到而已，萩原研二提前從他那裡拿取一點屬于自己的福利，又有什麼關系呢？
說到底，在和松田陣平有關的事情上，萩原研二從沒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麼。
他在舊書店裡放攝像頭監視松田，主要是想警惕宮崎慎介和其他居心不軌的人接近松田，還有能夠随時确認松田的人身安全，萬一有人搶劫，或者松田突然暈倒，萩原研二能第一時間發現并趕去幫忙。
他偷看松田手機裡的聊天内容，也是情侶之間的正常行為，其他人不也都這麼幹嗎？檢查戀人在社交軟件上的發言，看對方有沒有出軌的苗頭。當然他相信松田不會出軌，但是如果有人企圖接近松田，就由他來打消對方的想法，不要去麻煩松田。
所以說，萩原研二覺得自己的這些行為都很合理，但可惜松田陣平拘泥于學校和社會教給他的那些規矩，相信什麼“隐私權”，不肯對萩原坦誠相待。
可萩原研二就百分百地信任松田陣平，如果兩個人處境調換，松田想監視他、想看他的手機，萩原肯定絕無二話。
——天真的小陣平，你什麼時候才能完全地相信我，不抗拒我為你做的這些事呢？
他在心裡頗為惆怅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