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梅家的,等等!”
劉文停下腳步,“李大哥?”
李夫郎身體胖,這會兒一邊喘息一邊問:“給白姑娘有沒有說那事?”
劉文停頓片刻,點了點頭,底氣不足道:“不過……沒成。”
雖說按理以白姑娘的年紀,早就該娶夫生女了,白姑娘雖與村裡人相處融洽,可人家的人生大事哪輪到他們摻和。
他本不想說這事的,可奈何當初他與妻主這段婚事便是他搭的線,于是他同妻主說了這事,妻主卻極其嚴肅讓他不要拿此事打擾白姑娘。
可眼下要有交代,也隻能糊弄過去。
李夫郎倒是笑了笑,“沒事,白姑娘是何等身份,我也沒指望能成。”
其實他心裡也知道這事絕對成不了,不過隻要他有這個心,能讓白姑娘知道就好。
劉文說不來假話,李大哥話一出,心裡頓時好受些。
茫茫四野,綠草青青,白書甯住在村外,時不時碰見人便打聲招呼,可人人都往村裡走,唯有她一人相反。
小村落臨山而建,臨水而居,生活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此時山道遠處響起一陣車轱辘聲,路面都是泥土石子,周圍環境清幽,所以聲音格外明顯。
“都這時候,怎麼還碰上這家夥?真是放屁砸了腳後跟,這個倒黴催的!”一賊眉鼠眼,皮膚黝黑的女子皺着眉頭,一邊趕着牛車一邊心裡暗叫不好。
劉根英微微瞥一眼身後精心僞裝好的牛車,今日難得有豔福,回來的路上得手一個大美人,特意趁天黑人人回家燒火做飯,山道上沒有人這才偷偷進村。
沒想到…..碰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可都這個時候突然轉身掉頭離開,心虛得太過于明顯,但又害怕被白書甯發現,她拉着牛車牽繩的手下意識抖動得厲害,好在此刻漫起暮色。
除了做賊心虛,更是害怕得不行。
差不多一年前,聽說村外來了一女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女子天生一副好皮相,且氣度非凡,穿着打扮也不差,想着這家裡定是有不少好東西。
于是深夜趁着她們熟睡,偷偷翻院進屋,哪知道被她發現,結果差點被弄折一隻手。
從那以後,劉根英隻要見這主仆二人就怵得慌,不過今日隻有這病秧子一人,這心裡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氣。
劉根英一咬牙,故作坦然先同白書甯打招呼,一邊勒緊繩子加快趕着牛車,不忘賠着笑臉率先道:“呦!白姑娘今日好巧!您這是剛剛從村裡學堂回來呀!”
白書甯并無多想,随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桃花村雖說民風勤勞淳樸,但是總有那麼一兩個好吃懶做,手腳不幹淨的人。
劉根英年紀也不小,如今家徒四壁且好吃懶做,至今還沒有讨得個夫郎,整日在村裡遊手好閑,不務正業。
若是哪家雞鴨不見,定然是被她偷去,可是沒物證人證,在這個世間取證很難,自然奈何不了她什麼,唯有自己多個心眼,時時提防。
因此手腳不幹淨的劉根英也就成了村裡人見人嫌的禍害,人人避之不及。
其實這村裡人待她們熱情是有緣由的,因為村子離縣城遠,身體有個小病小災的,都是金葉子給村裡人免費看病。
也有一部分正是因為劉根英,潑皮無賴都是無任何素質可言,她欺弱怕硬,禍害村裡,若不是上次被狠狠教訓一頓,恐怕也不會如此安分。
見白書甯眉目淡然,似乎不願意搭理自己,這正合她意,于是暗自慶幸快些趕着牛車。
可剛剛沒走多遠,忽然身後冷不丁又出聲。
“等等。”
山野空曠,女子聲音清透悅耳,好似寒地雪山冰棱輕觸,好聽卻又格外得清冷淩冽。
劉根英心裡一緊,還是停止趕牛車,猶豫片刻,有些警惕回頭望着她,不忘擠出一個笑臉,故作輕松道:“白姑娘,你有什麼事要吩咐?”
就在剛剛也不知哪吹來一陣風,或許夾雜些許沙塵,令她雙眼又澀又疼,不得不微微側目躲避。
又怕冷風入喉,正準備擡手擋,剛好與牛車擦身之際,她的目光不經意捕捉到牛車後雜亂的幹草中出現一寸光華,與周圍明顯格格不入,想要忽視很難。
山裡路道不平,坑坑窪窪,加上剛剛那道說不上的怪風,将鋪着的幹草吹散開來,這才露出端倪。
“牛車上藏了人。”
她收回視線,擡眸望向劉根英,不容置疑道。
劉根英劣迹斑斑,斷然不會做什麼好事。
劉根英看了牛車裡幹草一眼,跳下牛車假裝無事地将幹草又重新鋪好,朝着白書甯讪讪一笑。
“這不,我也老大不小了,我老娘臨終前擠出棺材本的錢,托了遠房表親說了一門親事。可你也知道我家裡窮得叮當響,就那點錢沒人看得上小的,這好不容易給我說成一男子,可惜是個病秧子,今日回來晚了,他半路上就吹着風有點冷,我也沒準備什麼東西,臨了就給他蓋一層幹草取暖,不過馬上就到家了,你不用擔心。”
白書甯眸色一沉,明顯不相信,上前正打算掀開幹草一探虛實。
劉根英見狀,立刻大步一跨,伸手攔着白書甯面前,佯裝強硬道:“白姑娘,你這是幹什麼?上次是我不對,我也給你跪地賠禮了,您大人有大量,沒必要處處看我不順眼吧!今日我可沒有招惹你。”
白書甯微挑眉,後退一步,被她這麼一攔,不讓人見也不讓人碰,心裡徹底有了底。
“上次你入我屋盜物,念你家裡還有患病的老爹需要侍候,且親自下跪向我求情,所以就不将你送去官府,免了你的牢獄之災,不過今日看來還是不長記性。”白書甯直直站定山道上,微微側眸認真道。
比起見官,一聽“不長記性”,劉根英蓦地瞳孔一縮,臉上眉頭緊緊皺成一團,下意識将左手往背後放。
他眼裡漸漸湧現一股驚恐,眼前這美貌女子看似文弱,可心腸卻極狠,她這隻手至今行動不便的手就是被她差點弄折的。
想着,劉根英開始後怕縮着身子,隻見她孤身一人,緊張地将四周看了看。
若不是一時色迷心竅,舍不得牛車上的美人,無論如何本打算硬着頭皮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可胳膊肘擰不過大腿,看來今日這事對方打算管定了。
白書甯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對方的手上,似乎再強調什麼,“你那手是不打算要?”
一提到手,劉根英猛地一激靈,害怕地下意識将攔着的手收回,她相信對方說得到做得到,最終慌慌張張地跑掉。
待人識趣離開,白書甯這才緩步上前,慢慢伸出白皙潤澤的手将幹草掀開,下一秒隻見她身形一頓。
少年臉上沾着些許污泥,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他五官精緻,膚若白雪,雖閉着眼,可鴉羽般的眼睫濃密而纖長,此刻安靜的睡顔好看得仿若一幅妙筆絕倫的丹青圖。
不過她越瞧越……
突然一瞬間,白書甯瞳孔微縮,心口猛地一疼,似萬蟻噬心,她用手撐着牛車,因用力手指根根泛白。
她緩緩擡眸,再次靜靜地望着眼前的少年,眼底裡湧現的心思卻千回百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