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關于人魚雷薩爾森的認知都是藍晰用自己的手指觸摸到的。
即使他們認識這麼長時間,他還是無法在黑暗中去看清楚這個家夥的全部。
在眼睛無法精準窺測時,他隻能用自己的手去觸碰,去感受那野性和力量同時存在的強大身軀。
他身上那宛如小山丘一樣起伏的肌肉,和硬如城牆的胸膛,讓藍晰這個渺小的人類望而生畏,卻又忍不住好奇去探索。
此刻所有的感覺都通過他不着一物的皮膚滲進了他每一個細胞,讓他全身都緊繃起來。
除了那類似魚鱗的冰冷滑膩感,剩下的便是無論用多大的力氣都無法摧毀的力量屏障。
藍晰被“它”抱着,感覺胸膛裡的那顆心髒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真的很怕雷薩爾森用那能摧毀一切的蠻力,将他在這個深夜撕碎在孤寂的淺海裡。
藍晰的聲音都在顫抖,小聲地乞求着,他希望雷薩爾森能聽懂他的訴求,放過他這一次,他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對人魚所有的認知都來自各種各樣的文獻,但那些前輩編纂的文獻到底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
那些文獻的實踐理論大概還停留在實驗室僅有人類三歲孩童大小的标本上,但那個标本是個小女孩人魚。
已經在實驗室的福爾馬林中躺了有二十多年。
藍晰也對人魚各個部位有過認識,但從未在那個标本身上看到這樣一個會動,且把“遺傳本質”藏在裡面的魚鱗膜。
這是藍晰冒犯雷薩爾森最直接的原因,他從事人魚研究五年以來,其實對人魚并沒有真實性的了解。
他所有關于人魚的信息都來自各種殘缺不全的前人論述和那些真實性不太可觀的文獻。
他甚至沒有看過任何關于人魚的影像,那些東西對于這個世界而言仿佛禁忌。
目前為止,對人魚所有的一切都停在理論和想象中。
所以這一刻他顯得格外恐懼和害怕,尤其是被雷薩爾森兩隻蹼爪禁锢住的時候。
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尖銳的指甲似乎要戳破他的皮膚。
他雙手緊緊地抓着雷薩爾森健壯布滿肌肉和粘液的胳膊,一張漂亮英氣的臉蛋滿是恐慌。
雷薩爾森久久沒有任何回應,腦袋湊到藍晰面前,一雙異瞳滿是yu望。
顯然藍晰喚醒了它某方面的興趣。
呼吸帶着刺耳的超聲波和莫名的異香,混雜着海水的味道。
“它”的目光在小小的人類身上逡巡,帶着睥睨一切的打量。
覆蓋着細小魚鱗的薄唇擦在藍晰的鼻尖,冰冷黏濕,巨大的尾鳍時不時刮着藍晰空無一物的臀。
藍晰的冷汗伴随着眼淚滑落白皙的皮膚,他的聲音在顫抖,乞求着:“對不起雷薩爾森,我知道錯了,我并沒有想冒犯你的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
雷薩爾森凝視着他,不知是從呼吸鰓還是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裡顯得格外猙獰。
藍晰也再次認識到,即使雷薩爾森是他在這裡唯一的朋友,“它”依然是個令人類恐懼的怪物。
他不該這樣沒有防備靠近“它”,更不該冒犯“它”,藍晰知道錯了,他隻求雷薩爾森能放過他。
大概是感受到了藍晰的情緒,雷薩爾森緩緩地抱着藍晰俯身鑽入了海水。
藍晰隻覺得身體一下子墜入冰涼的海水中,驚的他倒吸一口涼氣。
他不知道雷薩爾森要幹什麼,驚恐又無能為力。
直到雷薩爾森擺動巨大的尾鳍将他送回岸上,藍晰才一下子坐在了沙灘上,雙手後撐在沙子裡。
全身濕透,驚魂甫定的他看着雷薩爾森将他送回沙灘後,消失在了不遠處的淺海裡。
“……”
“它”走了。
藍晰這才如釋重負一般出了一口長氣。
這是一次教訓,他以後絕對不可以再這樣随意去觸碰雷薩爾森的身體。
在狹窄的洞窟裡待了一晚上,藍晰用已經破了好幾道口子的襯衫遮擋下半身的春光。
他的木筏快做好了,這意味着過不了幾天他就可以離開這個孤寂的小島,去尋找他的同事們。
他一定要将自己的所見所聞說給同事們聽。
他要把雷薩爾森講給所有人魚研究所的人聽,他要斥責瑪爾達博士和那些胡亂編纂人魚文獻的研究學者。
人魚根本不會吃人,即使它們具有強大的野性。
他應該是近二十年來唯一一個見過人魚的人類。
看得出來這些家夥很狡猾,也很聰明,它們躲在深不見底的海洋,統治着海洋,卻無法被人類窺見。
真是一群聰明的大家夥。
想到這裡,藍晰又想起了自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