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當初找到那塊青金石的時候,周淮先一點兒也不驚訝,他應該早就了解過。
周逸春說到此處時還帶着惋惜,低聲道:
“很可惜,在這露天的戈壁之下,大多數絢麗的色彩是很難以留存下來、逃過其侵蝕的。”
他的話音方落,紀娴的指尖似有感應般,已輕輕撫上岩壁,她能理解周逸春此時的心情。
但這些都隻是眼睛能看到的東西,此外...
“你知道嗎?”她的聲音随之不自覺放輕,“這些浮雕是有溫度的...當你觸碰它們時,指尖能感受到一種細微的溫熱,像脈搏,像呼吸....”
荒漠的風卷着沙粒掠過天際,似回應她般發出幽咽般的嗚鳴。
紀娴收回手,輕笑着:“我和逸春攜手在這片黃沙裡走了這麼久,常常覺得......其實左右相伴的從來都不止我們兩個人。”
颠倒的鏡頭拍不到她眼底流淌的溫柔,但那聲邀請卻穿透了距離的阻隔,輕飄飄地懸在幹燥的空氣裡。
不知是在對誰訴說。
“所以,如果你也對此感興趣的話,一定要親眼來看看,我和逸春非常歡迎你的到來。”
紀娴沒有再多說什麼,借口那邊的信号不是很好,又閑談幾句後,便笑着挂斷了電話。
電話挂斷後,周淮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淩歲穗打視頻的期間一直沒有說話,所以在電話挂斷之後還是有些太過恍惚的緘默。
挂斷後的好一會兒,房間裡都是沉默,是在自己輕聲呼喊了一句她的名字後,淩歲穗才有了反應。
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嗯?打完了?感覺你爸媽人很好相處,知道的也很多。”
這也是一種戒斷反應,是在挂斷電話過後,與原本的溫馨氛圍相對于的,房間裡帶着回音的空蕩冷寂感。
她驚訝對方的父親竟然能做到這麼有耐心地說了那麼多,多到都是她最想知道、看到的。
這樣的場景她從不曾體會過,硬要說的話,可能是在自己在交了學費之後的講課大學教授身上看到過,對方能看在自己交了學費的分上,和自己多講解幾句。
所以在看過周淮先的父親之後,淩歲穗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便宜老爹,别說是自己的工作相關的了,就是有關自己的事情,他也是一句話都不想聽的。
想起自己好像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和對方聯系過,又想起過去好像他對自己的耐心真的很有限,再後來幾乎全都給了他那兩個繼女身上去了。
豪車别墅都是他哄繼女歡心的把戲,到自己這裡,就是我沒錢了,公司快倒閉了。
甚至到最後賣起了可憐,你的學費我也交不起了,都上大學了,怎麼着也是算個成年人,可憐可憐你爸吧?你和你那兩個妹妹不一樣的,要學會習慣獨自生活了,這是我對你的考驗。
她是獨生女,沒有所謂的妹妹,因此也不用接受這所謂的無妄考驗。
所以,方才周淮先的家庭氛圍讓淩歲穗很羨慕,羨慕到今天親眼所見後也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可這就是真的,是周淮先成長路上的無數個習以為常的日夜。
習以為常到周淮先會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他父母将其養的太過純善至臻。
“嗯,你以後如果有任何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幫你問。”
“好,等我想到了,我就告訴你。”淩歲穗點點頭搪塞過去,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問的。
自己的心髒正跳動的有些快,她是想結束一下這個話題,可的内心指引由不得自己,她還是問出了那句:
“周淮先,你……真的喜歡浮雕畫嗎?”
“真的喜歡。”周淮先看着淩歲穗的眼睛,字字真切,他想讓淩歲穗看到他說的都是自己内心最想說的。
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喜歡上的,他…現在就是喜歡上了。
“嗯……”淩歲穗欲言又止,在即将呼之欲出的時候,她深吸了一口氣,将想說的話按了回去:
“你喜歡就好。”她好像…開始有點兒開始退縮了。
一遍又一遍地将自己心中的刺展露給别人看,再一次又一次地被原話送回。
即便知道周淮先不會是那個執刺的人,可她現在已經連第一步的展露都不敢做了。
止步于此,就是她與周淮先此時的狀态。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這斷橋的兩端,她在躊躇,周淮先是在規劃、規劃着他們的未來。
兩人就這樣默默坐在床邊,都不願再繼續深究個話題。
期間淩歲穗又回了一趟村子,卻不是去找餘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