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邊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兩人離得太近了,近到可以細細描摹出彼此眼睛的形狀,唇角的弧度。
近到林度能看清陸暮西眼尾浮着層不易察覺的薄紅:“你喝酒了?”
他微紅的眼尾随着輕笑聲上挑:“你怎麼知道?我喝的是宋濤迩私藏的那杯啊。”
“你沒發現嗎?你喝酒上眼睛。”林度也笑,“宋濤迩私藏一杯酒幹什麼?”
她眼睛漆黑又漂亮,清水洗過一樣,又透又亮。
陸暮西覺着喝高了的可能是自己,不然擱平時跟哪個女生離這麼近的話,他早就肌肉記憶條件反射避開了。其實也不能特定是女生,這麼近,已經不屬于社交安全距離,不管男的女的,隻要是個人類都會下意識避開。
林度……
她沒避開或許是因為缺心眼兒,但自己還沒動作就顯得很其心可誅。
可每次看着林度的時候,又總是莫名其妙的高興。
陸暮西心裡亂七八糟劃過一大片想法,身體卻倦怠憊懶地沒有一點兒動作,他懶懶地低了低頭,壓低聲音,講悄悄話一樣的姿态。
林度不由又側着頭往前靠近了些,他聲音清清楚楚就在耳側:“他們家常年禁酒,怕什麼來什麼,好死不死養出了個愛喝酒的兒子。今天這場合屬于可以合理解釋且帶着酒味兒回家不被揍的範疇,他藏杯酒的行為算是多年養成的條件反射吧。”
“怎麼會這麼慘啊。”林度臉上的笑看不出半分同情。
“唉,沒辦法。”陸暮西假惺惺歎了口氣,拖腔拉調地說,“就是這麼慘啊。”
“你們倆偷偷說什麼悄悄話呢?”另外一邊拜完把子了,非常不滿地看着這兩個咬耳朵的人。
陸暮西沒事兒人一樣靠回座位,對着宋濤迩說:“誇你呢,當劉備正合适。”
宋濤迩臉一黑:“你能不能走點心,我是張飛。”
“嗯,你當張飛也挺合适。”
狗屁純欣賞吧,宋濤迩冷笑着斜他一眼,用眼神隐秘而幽怨地表達了一個意思——“别以為我沒看見你剛剛在幹嘛,你那能叫純欣賞?”。
陸暮西順手從鍋裡撈了根菜,當沒看見。
訂的蛋糕正好到了,服務員敲門送了進來。
三兄弟正好在門那邊,七嘴八舌地把蛋糕拆開,又點上蠟燭。
林度還沒反應過來,包廂裡的燈就被餘斯清關了。
小小的室内隻有燈火在搖曳,映着那麼鮮亮的十七歲。
身邊是十七歲的好朋友,耳邊是稀稀拉拉毫無默契的生日歌。
動聽的,溫柔的,五音不全的歌聲,遙遙照耀着通往十八歲的前路。
有人說前路漫漫如險途,關山難越;也有人說人生徐徐如清風,來去自由。種種未知,少年們都不必為此憂愁。
未來星河長明也好,風流雲散也罷,十七歲的我們總還是将靈魂緊緊攥在自己手裡。
天地闊,且徜徉。勇敢和自由永遠沒有正解,那就希望二十七,三十七的我們永遠在勇敢和自由的路上吧。
林度許好願,緩緩睜開眼,吹滅蠟燭。
“生日快樂!!!!”所有人都鼓着掌歡呼。
林度欣然接受:“謝謝大家。”
燈光驟然亮起,餘斯清跟湯林和各自從包裡拿出了個禮盒,還神秘兮兮地千叮咛萬囑咐要回去才能拆。
林度說了八百遍知道了,然後指了指宋濤迩,眯着眼睛把目光移向陸暮西,興師問罪的語氣:“這個蹭飯的沒送禮物我理解,但是我記得我好像上周就邀請你了吧。”
宋濤迩看得目瞪口呆,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麼理直氣壯沖人要禮物的,當然,更讓人目瞪口呆的是笑着站在那兒被問罪的陸暮西。
宋濤迩再重新打眼兒一看,就覺得兩人的氛圍很神奇,莫名有種……
在打情罵俏的感覺。
别人不知道,但宋濤迩絕對敢拍着桌子打包票,以陸暮西的脾氣,他絕不可能幹出給人過生日還不送禮物這種事兒的。
初中的時候,學校不做人,壓榨打掃衛生的保潔阿姨,有一段時間那些阿姨累到天天蹲在樓梯間偷偷抹眼淚,有天他跟陸暮西路過正好聽見某個阿姨在跟自己女兒打電話,年紀大的人打電話總是開着免提,他聽見那邊的女孩兒開心地祝自己母親生日快樂,天真又無憂無慮的語氣,而電話這頭的母親淚痕未消,卻還在抹着臉強顔歡笑地謝謝女兒。
正常人看見,心酸幾秒也就過去了,起碼當時的宋濤迩是這麼個反應,可陸暮西,愣是翹了兩節課去外頭買了個蛋糕回來送給阿姨。
反正,宋濤迩是不太理解這樣的陸暮西怎麼會沒準備生日禮物,尤其對方還是純、欣、賞、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