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度的初中很差,差到别的學校都在想方設法周末補課卷升學率,群魔亂舞的時候,那所初中還在定時定點放雙休。
每到周五放學,學校附近總會聚集一堆叼着煙,準備打群架的社會哥。
毫不誇張地說,那所初中的廁所,你但凡進去一次,不管會不會抽煙,出來身上都一股欲語還休的煙味兒。
可想而知,在裡面就讀的學生,大概都是什麼學習水平。
當然,也有少部分好好學習的人,比如考上二中的她們三個,還有,林度初三的最後一個同桌。
那是個很有意思的女孩兒,平時看起來沉默寡言,但一張口就是妙語連珠,十分悶騷。
初三最後一次模考的下午,微風輕拂,夕陽正好,其他人正嘻嘻哈哈在教室裡收拾着考場,倆人悄悄溜上了樓頂,看漫天的雲霞變幻色彩。
林度永遠忘不了,那天夕陽的光芒融進了她琥珀色的眼眸,那個女孩兒突然微笑着轉過頭,堅定地說了句:“林度,你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堅定到她有些恍惚。
這麼有宿命感的瞬間,像極了大俠們名聲鵲起前該有的小故事,不僅完美點綴了傳奇的一生,還不失去那點兒命中注定的意味。
當時的林度隻是表面謙虛地笑笑,心裡卻在想,對,我以後肯定會是個了不起的人。
後來的林度發現,自己以為的事兒太多,就像她以為,她們以後即便不在一個學校,也會時常聯系互通近況。
但事實卻是,後來她們再也沒有聯系過彼此,那個女孩兒去了一所普高,有了新的同桌,或許她也會在某個壯麗的傍晚,對自己的新同桌說,×××,你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林度并沒有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那個女孩兒也隻是她人生中的一個匆匆過客。
人在身處其中的時候,很難對階段性的一切有實感,朋友,想法,都是如此。
隻有過了很久脫離出來,回首再看,才會發現,啊,原來這個階段已經結束了啊。
原來陸暮西也是這麼階段性的一個人,就像那個女孩兒一樣,終有一天,會幹幹淨淨消失在她的人生中。
切切實實意識到這一點的林度,突然一陣恍惚,心裡不輕不重地咯噔一下。
可即便意識到,她似乎也做不了什麼。
所以,面對陸暮西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林度隻是幹巴巴說了句:“……啊,出國啊,挺好的。”
“你真覺得挺好的?”
陸暮西目光微動,眼睛一瞬不眨盯着林度,一反常态的有些強勢。
林度被盯得說不出話。
兩人就這麼看着彼此,空氣仿佛突然凝滞。
那些能宣之于口的,緘默于心的,幾乎要脫口而出。
在這場無聲的對峙中,陸暮西腦子突然像被灌了酒精,他眼神近乎執拗,無比迫切地想要一個答案,什麼“她不知道也可以”情聖般的發言全然抛之腦後。
不計較付出,還不求回報,也許有人能做到,但他不行。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這話即将脫口而出的時候,他突然腦袋一涼。
然後呢?
我不喜歡你,我覺得你出國挺好的啊。
我也喜歡你,我不希望你出國。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即便他聽到了想聽的那句,然後呢?
然後他什麼也做不了。
陸暮西有些悲哀地發現,他能做的,好像竟然隻有默默對她好,不能去試探,不期盼回應。
他幾乎是立刻清醒,克制住心裡的洶湧,慢慢斂起那股咄咄逼人,無事發生一般地說道:“下節課楊靜講的那張卷子,我怕你又丢了,夾數學練習冊裡了,你找找。”
說罷,垂眸看向桌面上的草稿紙。
“……哦。”
林度望着自己又整潔回來的桌面,心裡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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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默契地掀過那天的兩相沉默,依舊如同往常一樣相處。
但林度還是敏銳地發現陸暮西好像突然變了——變得對她特别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