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望月雪才有空去看房間另一頭神色慌張的兩人,她扯起唇角,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你們的女兒,已經死了哦~”
“你這個怪物!把我的女兒還回來!”男人的驚恐轉變成憤怒,提着刀沖了過來。
望月雪伸出纏滿繃帶的手,抓住了刀刃。
“不行哦,如果我死了的話,誰來履行婚約呢?她可是祈求我,要幫幫你們呢。月見裡大人。”
空靈甜美的聲線領男人猛地打了一個寒顫,同時也喚回了他僅存的一絲理智。
月見裡雪姬早就在上山祈福的路上被山賊劫持淩辱,等月見裡家主帶着武士們找到女兒時,純潔的少女早已被折磨拍的奄奄一息。
是他們的錯。
而現在,月見裡雪姬用自己殘破的靈魂,為月見裡家換來了生的希望。
男人脫力般的松開刀跌坐在地上,痛苦的捂住了頭。
跟女兒定下婚約的家族地位頗高切做事強硬,就算和他們說月見裡雪姬出了意外,對方也隻會覺得月見裡家無能,沒法保護好自己的女兒。說不定還會覺得自己不重視婚約,從而發難。
為今之計... ...男人頹廢的擡起頭,目光裡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望月雪依舊保持着那張矜持的笑臉,安撫般的伸出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輕聲在他耳邊低語:“别擔心,我就是為此而來的。現在,我隻有一個問題,他們見過我嗎?”
“不,沒有。”男人立刻搖頭,“除了月見裡家的人,沒人見過雪姬。”
“是嗎?”望月雪眨了眨眼,冰冷的眼睛頓時變得清澈且無辜,“那真是太好了呢,父親大人。”
月見裡雪姬醒了。
宅邸一掃往日低迷的陰霾,再次恢複了往日的活氣,好似那場慘絕人寰的悲劇從未發生,可誰都沒有注意到,這裡的侍從已經不再是過去熟悉的面孔。
真是諷刺啊。
望月雪坐在梳妝鏡前,看着面無表情的侍女為自己仔細梳理着濃密的黑發,本就如嬌花的臉龐,被富有的貴族養的更加細膩光潔。
“雪姬大人,鬼舞辻家的使者已經到了。”門外傳來侍女毫無波瀾的聲音。
“知道了。”望月雪輕柔的應了一聲,由侍女攙扶着站起身來,拉開了房間的門,“我們走吧。”
這是繁華而糜爛的平安京時代,皇室、貴族、妖怪和陰陽師在台上共舞,演繹出凄美浪漫的悲歌。
月見裡雪姬的婚姻也和這個腐爛的時代一樣,終将成為一出悲劇,因為和她締結婚約的人,叫做鬼舞辻無慘。
身患不治惡疾的貴族公子瘋狂的渴望着健康的軀體和鮮活的生命,直到有一日拖着崩潰的理智砍殺救治他的醫生,在藥物的作用下變成吞吃活人血肉,長生不死的鬼王。
現在望月雪終于知道,這個任務高達99.9%的死亡率是從哪裡來的了。
穿過長長的回廊,望月雪踏入了宅邸的正廳,她沖月見裡家主微微點頭,乖巧的在竹簾之後落座。
使者走進來,謙卑的俯下身行禮。
“我是鬼舞辻家分支的産屋敷,現在奉家主的命令,接雪姬公主去鬼舞辻宅與無慘大人見面。”
望月雪不由得輕輕歎息。
可憐的人啊,他的家族鐘會因為先祖犯下的過錯遭到詛咒,他們會看着自己的身體緩緩衰敗,家族漸漸凋敝,直至所有人都死去,隻剩下唯一的、搖搖欲墜的一支血脈。
望月雪跟着前來接人的産屋敷上了牛車,在清晨鳥兒清脆的啼鳴中駛向鬼舞辻宅邸。
“無慘大人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女孩清脆的嗓音打破了沉默,在産屋敷的耳邊響起。
在車廂外趕車的少年思考了片刻,說道:“我并沒有見過無慘大人,隻是聽說他病中心情不佳。但是我相信,雪姬大人這樣純潔的女子,一定能夠撫慰無慘大人的内心。請您,一定要好好照顧無慘大人。”
好好照顧他嗎?望月雪的眼中充滿了輕蔑。
恐怕鬼舞辻無慘并不需要他人的同情,他需要的,從來都是活下去的希望。
“我倒是覺得,比起與我這種底層貴族聯姻,迎娶神官家的女子,更有希望使無慘大人詛咒一般的惡疾好轉呢。”
産屋敷拉着缰繩的手猛然僵住:“抱歉,雪姬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不,沒什麼。”望月雪的聲音從不屑的嘲諷重新恢複溫柔,“是我失言了,您不用放在心上,産屋敷公子。”
她已經将日後保全産屋敷血脈的方法告訴了他,至于能不能領悟,就要看對方的造化了。
與月見裡家比起來,地位崇高的鬼舞辻家更加華麗,可整個家族都隐隐透出陰沉和壓抑的氛圍。
拜見完家主,望月雪跟在侍女的身後,去到鬼舞辻無慘的住所。
那裡盛放着燦爛豔麗的花朵,盎然的春意在這裡肆無忌憚的開放,可屋子裡卻彌漫着一股死氣,濃郁的藥味從裡面散溢出來。昏暗的室内沒有點燈,隻有灼燒的通紅的炭火能稍稍照亮少年蒼白而俊美的臉。
他甩開侍女的攙扶,費力的支撐起身體,晚霞一般瑰麗的玫紅色眸子緊緊的盯着站在花園中的少女,卷曲的黑發從臉頰邊垂落,因為病弱而瘦削的不成樣子的肩膀因咳嗽微微顫抖。
可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的,蠱惑的,帶着慢條斯理的起伏,仿佛輕輕顫動的琴弦。
“你叫什麼名字?”
望月雪穿着月白色并藤色的十二單衣,在光影交界的另一邊朝着無慘露出動人的微笑:“雪姬,我的名字是月見裡雪姬,無慘大人。”
從今天起,她就是月見裡雪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