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妃睇了文貴妃一眼,文貴妃繼續道:“甯國公主過去不也做過這樣的事,當時溫妃娘娘是怎麼回應的,說是不過姐妹嬉戲一場,何必大動幹戈,給旁人落下話柄,有辱公主賢良溫柔的名聲?”
溫妃氣得快将牙齒都咬碎了:“翻舊賬有什麼意思呢,今日柔昭帝姬一言不合就動粗,萬一桦兒有個三長兩短,聖上怪罪起來,柔昭帝姬擔當得起懲罰嗎?”
文貴妃笑意愈深:“翻舊賬自然沒甚麼意思,但溫妃娘娘一眼不合就将聖上搬出來想要做什麼?皇後本人在上面呢,你是沒見着她麼?”
“你!——”
“都别争執了。”恭頤皇後揉了揉太陽穴,“甯國公主招惹在先,柔昭還手是在情理之中,不過也不能傷及性命,若是要罰,那便兩人一起罰。”
恭頤皇後乃是将相世家出身,她的罰法就是沿用軍法,要在屁.股上挨闆子的。
甯國公主哪裡肯依,哭嚷着道:“我不過是動了動嘴皮子,十三妹就甩鞭子吓唬我,還将我推入水中,她所做之事最嚴重,按理最應當罰她!”
溫妃幫腔:“好端端的一個公主,身上怎會有如此兇器,若是讓那定親的郎婿曉得了,也不知——”
“沈将軍到——”
哭哭啼啼的氛圍之中,倏然撞入一陣通禀之聲。
所有人都沒料到先鋒将軍,竟是會出現在此。
溫妃被硬生生地嗆了一句,面容起初是愠怒之色,但看到那個玄色衣影,整個人都怔住了。
薛绮見着,連忙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和衣飾。
槖槖靴聲在張晚霁的右側方駐停,一道修長偉岸的影子嚴嚴實實地罩住了她,她沒有擡首看向來人,在視域之中,能夠看到看到玄色衣角和皂靴。
她也能感受到少年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沉甸甸的,不過,天然擁有讓人安心的力量。
“諸位,九節鞭為軟兵器,乃是微臣贈給柔昭的信物,可有疑議?”
少年的嗓音涼冽沉峻,擁有驚憾人心的力量,他在朝堂之上有活閻王的美譽,帝王都要敬讓三分。
此番一發話,在場無人敢妄議,溫妃更是不敢說話。
欺軟怕硬,不過如此。
“微臣有些問題,想請教甯國公主。”
甯國公主觳觫一滞,不懂沈仲祁要問些什麼。
“黎家娘子先前不是說,是吾妻先将你推入水中,接着用鞭子抽你麼?怎的方才你卻說,是吾妻甩了鞭子再推你下水?你的口徑聽起來不一緻。”
空氣蓦然一僵。
甯國公主沒有料到會被揪住漏洞,吓得臉都白了。
她瑟瑟發抖道:“我太緊張了,所以忘了順序,我現在想起來了,是柔昭先抽我,再推我入水。”
沈仲祁道:“你可有反抗?”
甯國公主:“她那一鞭子下來太快,把我吓昏了,我又怎敢反抗?”
沈仲祁道:“真的如此麼?”
他眸色下視,弧度沉冷:“那為何甯國公主的雙手上,有不少被磨損的擦傷?”
甯國公主觳觫一滞,心虛似的将手掩藏在袖子裡。
“同理,薛家娘子和黎家娘子手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甯國公主立即辯駁道:“我們不可能一絲反抗都沒有,自然要阻止她。”
“所以,你們三人一起奪走吾妻的武器,她能奪得過嗎?”
“自然奪不過……”話落,甯國公主才知道中計了。
“奪不過,吾妻自然松手,最後,是你自己落水了,是嗎?”
少年氣場太強大,甯國公主兩股顫顫,根本道不出「不是」二字。
“吾妻沒有推你落水,更沒有鞭傷你,她其實什麼都沒做,你卻在露出這般多破綻的時候,選擇誣告她。”
“腹無城府,卻學人誣告,可笑之極,”沈仲祁看了溫妃一眼:“娘娘該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女兒了。”
溫妃意識到局勢不對,汗流浃背:“這不過是閨閣内宅的紛争罷了,何必讓沈将軍大動幹戈——”
沈仲祁道:“此事關乎柔昭清譽,微臣自然重視,若是審理不清,微臣會将人押入刑部,細細親自審問。”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衆人臉色各異,殿内鴉雀無聲,氣氛針落可聞。
沈仲祁繼續道:“柔昭與微臣婚事乃是聖上所賜,薛家娘子若是對吾妻不滿,可一紙訴狀上奏禦前。”
薛绮面如土色,敢怒卻不敢言。
張晚霁的心律在某個瞬間怦然跳動了一下。
——他是在替自己撐腰嗎?
她擡起眸,趕巧地撞入了一雙深潭般的邃眸,沈仲祁适時側過身,深深注視了她一眼。
靜水遇上深潭,俄延少頃,擊撞出一星半點的水花兒。
下一息,她看到沈仲祁伸過手來,道:“既是無罪,就不必跪着。”
張晚霁眸睫在熹微的空氣之中顫動了一會兒,将手搭了上去。
一個握力,少年拉她起身,也是在這樣的時刻裡,兩人五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