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久,成康帝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揮了揮手手,說:“罷了,罷了,讓她去罷,我已經管不了她了。”
恭頤皇後道:“聖上說得是哪裡的話,柔昭是我們的女兒,我們盼她平安成長,也應當讓她做出一些個人的抉擇。此外——”
下一息,她話鋒一轉,道:“我相信沈仲祁能護她平安。“
提及沈仲祁,帝王到底還是有些來氣,道:“早知如此,我就不那麼快賜婚了,柔昭是我最為寵愛的女兒,這麼輕易地嫁給他,便宜他了。”
恭頤皇後失笑,道:“聖上若是實在不放心,可遣一位心腹追前去看看情況,起監督之職,按時來信與您禀告實況。”
成康帝面容之上愠意稍霁,撫掌道:“這還差不多。”
皇後溫和地笑了一笑,隻不過,面容上亦是顯出了一絲疲乏之意,帝王發現了一絲端倪,扶住皇後的腰肢,道:“你如今懷有身孕,應該多休息,方才我不應與你掰扯的,免得讓你操心傷神。”
恭頤皇後淡淡地哼了一聲,掙了一掙,卻是沒掙脫開,淡淡地乜斜了帝王一眼:“虧你還知道體諒我。”
這一回換成康帝給皇後斟茶倒水,他撚起一樽茶盞,斟了一碗熱茶,好生安撫皇後,與諸同時,粗粝的大掌,在皇後的肚腹上輕輕撫了撫,說:“這是我未來的皇子,我還能感受到他在動。”
皇後聞罷,一陣失笑,道:“現在才不足一個月,還是個未成形的胎兒,四肢皆無,何有能動之理?”
皇帝聞罷,有些憨居地笑了一下,道:“我這不是着急嘛,這胎兒看起來挺能折騰,指不定是個男兒。”
——這相當于是盼着蕭姩能夠生出一個男兒出來了。
恭頤皇後淡淡地笑了一笑,并不言語,視線遙遙落向了遠空,眸底添了一抹隐微的凝色。
柔昭跟着沈仲祁離開了,也不知這究竟是福還是禍。
成康帝所生出的擔慮,她其實一點都不比他少,但她對外總是隐藏得很好,很少會顯露出自己的心事。
但願她的女兒此番前往燕州,能夠平安無恙。
這時候,一位武婢輕輕行上前來,附身耳語了數句。
一抹凝色浮掠過皇後的眉庭,輕聲道:“二皇子?他遣人跟随沈仲祁的軍隊?”
那位武婢點了點首,斟酌了一番,适才說道:“二皇子似乎想要将柔昭追回,不欲讓她涉險。”
這一會兒,恭頤皇後的神态就變得非常微妙了,她低低地喃了一句:“文妃那作何反應?”
張家澤身為二皇子,雖非文貴妃所出,但他幼時起就在文妃膝下承養,他的立場有時也代表着文妃的立場。
武婢踯躅了好一番,道:“文妃那兒暫且沒有動靜。”
恭頤皇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容色,道:“派遣幾個人去盯着二皇子。”
武婢面上蘸染了一縷憂色:“如此,文妃那裡……”
恭頤皇後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文雪芥腹中打得什麼算盤,我焉能不清楚?”
文雪芥是文妃的名字,皇後直呼其名,絲毫不懼。
有了這番話,武婢逐漸放心了下來,速速領命而去。
當夜,皇帝、皇後、二皇子三股與人馬,紛紛前往燕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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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夜色溶溶,月華皎潔,張晚霁正随着沈仲祁趕路,軍隊這一會兒已經離開京畿,翻山越嶺,一路往北而上,朝着燕州的方向行進。
張晚霁溫馴地依偎于沈仲祁的懷中,夜風溫柔地擦過面頰,同時也渡來了獨屬于少年身上的清香。
一路颠簸,她已經添了些憊意,眼皮上下打架,困得庶幾要阖攏了眼。
按照行軍的速度,沈仲祁是要連夜趕路的,但他也覺察到了張晚霁的困意。
沈仲祁心中有了主意,吩咐李廣,傳令下去,在前方紮營。
夜色已經非常深了,軍隊在前方一片山嶺之中駐紮,張晚霁遇到了一個問題,今夜她要休憩何處?
與沈仲祁共枕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