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鐘淇去景雯家試衣服。
景雯是鐘淇高中同桌,兩個人上了不同的大學,友情一直延續到現在。
“本來是打算買一套的,想了想,還是等面試過了再買吧。”鐘淇有些不好意思。
她需要錢,學費隻攢了三分之二,補課費還沒拿到手。
網上買來不及,去商場買又太貴。如果為了這次面試置辦了行頭,面試沒通過的話,又是一筆無效支出。
三個月前,鐘淇外公發生交通事故,搶救無效後去世。一家人還沒從悲傷中緩過勁來,書琴又查出了甲狀腺癌。
雖說是“喜癌”,預後很好,可手術費和醫藥費都是實打實的開銷。
那段時間,鐘淇和姐姐奔走在醫院和家之間,又要照顧書琴,還要照顧外婆,還要顧店,忙得昏天黑地。期間,鐘淇還缺席了兩門考試。
從前景雯開玩笑,說書琴便利店是制霸藍天巷的第一大商超,如今知道鐘淇的難處,也知道鐘淇不會輕易開口借錢,于是把自己的衣櫃開放,任她挑選。
景雯住兩居室,次卧做了衣帽間,衣服和包堆得滿滿當當,裡面一半衣服連吊牌都沒拆。
鐘淇很久沒來景雯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景雯聳了聳肩,倚在門口:“我爸的卡,我不刷就是小三刷。所以,還不如我刷。”
景雯父母感情不好,又共同經營着公司,一直處于分居卻不離婚的狀态。
她受不了家裡壓抑的氣氛,自己租了房子搬出來住,不斷地刷父親信用卡副卡來發洩報複。
鐘淇在房間裡轉了一圈,瞥到梳妝櫃上一支金屬腕帶手表,跟那個李先生戴的很相似,大概是同品牌不同款。
“這表很貴嗎?”她随手拿起來。
“一萬。”
鐘淇啧啧兩聲,小心放回原處。
“跟我爸吵架之後沖動消費的。”景雯看她似乎對這表有興趣,便說,“喜歡就送你啊。”
鐘淇翻了個白眼:“你們有錢人眼裡的一萬是不是跟我眼裡一百塊差不多,你再這樣我仇富了啊。”
“也就是你,換别人我才不給呢。”景雯大方地抱出一堆衣服,替鐘淇搭配,“有合适的你都拿去穿,我的就是你的。我覺得不用穿得太正式,畢竟這個公司跟藝術設計沾邊。”
鐘淇點點頭,随手拿過一條白色緞面吊帶裙,在鏡子前比了比。
鐘淇個兒高又瘦,這條裙子不僅襯膚色,更襯身材。緞面材質挑人,在她身上卻處處恰到好處,景雯穿着到腳踝的長裙,剛及她小腿。
景雯伸手扯裙子前襟朝裡望了一眼,“唔”了一聲,給出贊許的評價:“有料。”
試了幾件後,她們敲定了一件淺鵝黃色的西裝外套搭配吊帶裙。
配色清新,場合合适。
景雯找來剪吊牌,被鐘淇攔了下來。
景雯急了:“幹嘛不讓剪?都說了不用還。”
這衣服剪了吊牌,在閑魚上得少賣一個零。
“别,萬一哪天你爸停了你的卡,靠賣衣服還能撐一撐。”
“我謝謝你!”景雯嘴角抽搐。
一身都搭配好了,景雯扳着鐘淇的肩膀打量半天,嘴裡嘟囔着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想了片刻,她轉身去桌上拿來那支手表。
“幹嘛?”鐘淇閃身縮回胳膊,她不要。
“借給你的行了吧,既然都改頭換面了,再加些小點綴也無妨啊。”景雯将手表套進她手腕,“你也太瘦了……”
這支手表是定制款,不光刻有景雯名字,表帶也是固定尺寸。
金屬表帶在鐘淇纖細的手腕上晃蕩。對她來說,表帶過于松了。
景雯搗鼓了半天也沒鑽研出個結果,扔下工具,大手一揮:“……就這麼戴吧。”
“好嘞。”
“你今天别回去了,晚上陪我睡。”
“不行,晚上還要做家教。”
“這麼忙?”
鐘淇抿嘴,點了下頭:“缺錢嘛。”
對于自己的窘迫,鐘淇向來坦蕩。
跟多年朋友她沒必要假裝。
景雯歎了口氣:“我這邊最近也沒接到什麼活,沒外快可以賺。等我賺錢了,第一個給你花。”
“好啊。”鐘淇知道她說着玩的,樂得應下來。
她擡腕盯着手表,又想起那個李先生,冷不丁問景雯:“雯兒,你說,有錢的男人是不是特别善于僞裝?”
景雯認真思考後認真回答:“哪種僞裝?床下溫柔、床上激烈的那種嗎?”
鐘淇語塞。她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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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淇在景雯家躺到傍晚。
臨走前她多了個心眼,先給戴卓發了條消息。
等了二十分鐘,發消息不回,打過去三個電話才接。
戴卓裝作吃驚:“今天有課嗎?不好意思淇姐,我忘記了。”
隔着聽筒,鐘淇聽到了籃球和鞋底的刺耳聲混雜着笑罵聲。
鐘淇無語:“你說呢?”
她明明專門提醒過他。
“淇姐,這節和下節課我請假,行嗎?課業太繁重了,我需要喘息。”
“不行。”鐘淇生硬地拒絕了。
她有自己的私心。
請假一節課,她收入就會銳減二百,兩節就是四百。
但她還不能明說……臭小子,又耽誤她賺錢。
“你信不信我告訴你爸媽?”
沒想到戴卓無所謂:“他們要是能趕回來就好了。”
“那我……”鐘淇腦中蹦出那位李先生的身影,“隻好告訴你那位家長了。”
她着重強調了“那位”“家長”。
他更是混不吝:“你又不認識他。”
“誰說我不認識,他姓李,對嗎?”
電話那邊立刻沒了聲。
戴卓這種混不吝都怕他,這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鐘淇心中燃起一點希望的火苗。
戴卓商量道:“今天真趕不回去了,淇姐,明晚的課我肯定在,行嗎?”
好歹保住兩百。
鐘淇歎了口氣,說:“你最好是。”
戴卓沉默了幾秒,無語道:“……你怎麼跟我表哥說話一模一樣。”
鐘淇奇怪,什麼跟什麼啊……
挂掉電話,鐘淇扔下手機,原地躺下:“好了,我可以陪你睡了。”
“不怕我告訴你那位家長嗎?”景雯湊過來,怪聲怪氣地學她,“鐘小淇,我發現你唬人的本事見長啊。姓李的是誰,誰姓李啊?”
“就……一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