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魚在客廳中選了一張單人沙發舒舒服服地躺了進去,合上雙眸靜等着睡眠的來襲。
“你真的一點都不害怕嗎?”
沈魚睜開雙眼看着懸挂着巨大頂燈的天花闆,“當然啊,我一直都很怕的,而且一隻都很想回家。但是怕又有什麼用呢,難道害怕,這個地方就會對我網開一面嗎?不會的,所以我隻能忍着害怕去尋找離開這裡的方法。”
陸笙說:“很積極的想法。”
沈魚笑了一聲,表情頗為地自豪,“我哥教給我的。”
陸笙将手機放回了口袋中,他在沙發上坐得非常得闆正,像是一直處于一個緊繃的狀态,他伸手調整了一下眼鏡的位置,“你很依賴你的哥哥?他教給過你很多道理。”
“也不算依賴吧,我和我哥感情好而已。”沈魚雙手環胸,自然而然地陷入了童年記憶之中,“在我小的時候,我爸媽經常忙工作,我一直都是跟哥哥相處得最多。”
沈魚覺得自己的父母并不是不負責任的那種父母,隻不過他們把自己的事業看得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沈飛出生之前父親沈躍輝是一名出色的外科醫生,母親孫楚棠是一所研究院的研究院,枯燥繁忙的工作讓他們沒有時間社交和考慮人生大事,但是唯一的一次稱得上是豔遇的放縱将兩個人綁在了一起。
沈飛出生的前一秒,孫楚棠女士還在用電話與同事研讨實驗數據。
沈飛的出生并沒有讓兩個忙碌的年輕人停下來,他們依舊奔波于職稱和論文之間,沈飛從小在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與鄰居之間相互奔波,直到他開始上小學。
在沈飛十歲的時候,沈魚出生了,為了不讓年幼的妹妹再體會他小時候被來回倒手的滋味,沈飛自覺承擔起照顧妹妹的重任。
他學習着紮辮子,做各種食物,買小女孩的裙子,洋娃娃和貼畫,按時起床給妹妹做飯,而不是讓她考慮為什麼媽媽忘記給我做早飯這種無聊的問題。
沈魚五歲的時候,沈躍輝和孫楚棠在自己的領域到達了迄今為止人類能到達的最高點,這才想起了家裡還有年幼的兒女,然後便看到了十五歲的兒子已經抽條長成了大人的模樣,而五歲的女兒已經不是當初抱在懷中隻會啼哭的柔軟嬰兒。
“在想什麼?”
沈魚從自己的回憶中掙脫了出來,她閉着眼睛在沙發中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在想......為什麼我還沒有睡着?”
陸笙看着沈魚的的小腿從沙發扶手上垂了下去,膝蓋上的紅印子已經有了擴散的趨勢,變得發青泛紫,“後來,你的父母在事業到達頂峰的時候,有沒有補償你們兄妹?”
沈魚蹙眉,她睜開眼睛對這個問題認真思索了片刻,“沒有吧,就是正常相處。我的父母隻是工作忙,我和我哥并不是留守兒童,他們有時候還會将工作帶到家裡來,我們每天都會見面的,隻是他們對我們并不如工作上心而已,等他們心血來潮的時候還會接送我去上學。陸老師,你呢?”
“我怎麼?”
沈魚繼續問道:“你的父母呢?他們對你好不好?是不是對你特别的嚴格?你家裡有沒有兄弟姐妹?”
陸笙沉默了片刻,本着将心比心,等價交換的原則,他跟沈魚說了一些不太願意提起的陳年往事。
“我的父母對我還不錯吧,最起碼在他們去世之前給我留了一筆不菲的遺産。”
沈魚一愣,迅速從單人沙發上爬了起來,然後緩緩地走到陸笙旁邊坐好,神情愧疚地說:“老師,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情況。”
陸笙神情平靜地說:“沒關系,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甚至有些記不清他們的模樣了。”
“你不會想他們嗎?”
“不會。”
“那......”
沈魚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陣困意席卷,她被深深的睡眠包裹了起來,然後無意識地向一旁倒去。
陸笙伸手托住了沈魚的臉,以防她直接磕在水晶玻璃桌上,然後動作輕柔地将她抱起來,将她放在長沙發上,讓她能夠睡得舒服一些。
沈魚睡着之後隻是一瞬便恢複了聽力,她聽到了青蛇男所說的那些尖叫聲。
“痛哇,痛哇。”
“好痛啊。”
“好痛啊,怎麼會這麼痛。”
“這是哪裡啊,這是哪裡啊。”
“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尖叫聲非常的大,刺得沈魚的鼓膜一陣陣發疼發脹,這種現象非常像是被夢魇住了的情景,即便是周圍人來來往往,或許是想象出來的人或許是真的有人存在,這些虛幻與夢境中的東西在自己睡覺的地方喧鬧不止,但是又沒法清醒過來,隻能在沉睡與清醒之間反反複複。
沈魚嘗試着去睜開眼睛,發現睜不開之後便調動自己的手指去扒自己的眼睛,經過次次的努力之後,她終于在黑暗之中得到了一線天光。
像是在眯着眼睛看四周,非常的模糊,但是不難分辨出客廳中大片大片的血迹,以及遍地的殘肢斷臂,從屍塊上包裹的衣服來看應該是城堡中的那些傭人。
隻不過在過的時間線中,他們因為一場意外都死在了這裡。
“痛哇,痛哇,好痛哇。”
失去了下半身的傭人奮力在地上爬動着,他想要往門口爬去,想要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但是身後傳來的電鋸聲讓他如墜冰窟,他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他用兩隻手奮力地向前擺動着,鮮血從他身體的斷口處随着他的動作一直往外流淌着,粉白的腸子滾了出來,遺落在他爬行的路線上。
沈魚這才發覺自己是躺在沙發上,能看到的東西有限,嗡嗡地電鋸聲從樓梯上響起,以她的角度隻能看到白色晨袍的邊緣以及滴血的電鋸。
“姑姑。”
女主人往沈魚的位置走了過來,她伸手預備托起沈魚的臉。
沈魚也不清楚自己從哪裡來的力氣,直接将女主人推了開來。
嘭。
滴血的電鋸從女主人的手中直線墜落,女主人的身體一軟,直愣愣地跪在了沈魚所躺的長沙發旁邊,她的腦袋一歪,垂落在了肩膀上,接着她的身體自然分解成了諸多的碎塊,血腥味瞬間湧了出來,一隻素白的手從一旁伸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女主人的頭顱扶正,随後再徒手捏爆,白色的腦花像是澆在屍塊堆上的點綴物一般,此時正緩緩得往下流淌。
這些全部都暴露在了沈魚的面前,她甚至覺得有東西飛濺在了她的臉上。
沈魚深吸了一口氣,掙紮着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沈魚先是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就躺在夢中堆積屍塊的長沙發旁,她立刻起身縮到了旁邊沙發的角落裡,然後不斷地擡手擦着自己的臉頰,即便是那處什麼都沒有,但卻總有一股粘膩的油脂感,就像是在睡夢中濺到臉上的鮮血怎樣都無法擦幹淨一樣。
沈魚覺得一隻寬大的手掌蓋在了她的頭頂,她下意識地便伸手打開,如避蛇蠍一般地縮到了沙發的另一邊。
“沒事了,已經醒過來了。”陸笙放緩了聲音,“這次夢到了什麼?”
沈魚把自己縮成了一團,她的神情有些痛苦,手指緊緊地抓着自己的衣服。
“我想回家。”
沈魚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地說。
“會回家的。”
沈魚從口袋中摸出那方藍格子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臉色的汗水和眼淚。
陸笙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帕子,“不要用我的帕子擦眼淚和鼻涕。”
沈魚聞聲擡起泛紅的雙眸去看陸笙,神情委屈又可憐,“請說贈予我,要不我就把帕子塞你口袋中。”
“随便你。”說完,陸笙便起身坐到了沈魚對面的單人沙發上。
沈魚追着說:“你如果不所贈予我,我用着不舒服,總覺得你會要回去。”
“你都用來擦眼淚和鼻涕了,我還要回來做什麼?”
沈魚不依不饒地說:“所有權啊。”
“學了兩年法律而已,讓你能耐了是吧。”陸笙說,“一方手帕而已,還讓你糾結上所有權了?”
“要不呢?”
陸笙無奈地擡眸看了沈魚一眼,随後才問道:“畢了業你想做什麼?”
“我知道你跟我天南海北的聊是為了減輕我的恐懼和焦慮。”沈魚說,“但是我現在就想讓你把手帕送給我。”
陸笙神情一愣,接着神情平淡地說:“好,送給你,不用再還給我了。”
沈魚拿着手帕心滿意足地擦幹淨了自己的鼻涕,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都通透了。
陸笙看着沈魚紅着眼睛把鼻子擦得發紅,随後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我畢業之後其實想考檢察官的,但是我又想多讀幾年書,因為我覺得大學學得東西太少了,還想再多學習一些。”
沈魚悶悶地回答完了陸笙的問題。
陸笙看着手機裡的文獻,随口問道:“喜歡上學?”
沈魚擡眸去看陸笙,“老師,你有沒有碩士名額啊,我能不能考你的研究生?”
陸笙關掉了手機裡的文獻,“為什麼想考我的研究生?”
“因為我不太聰明,隻要努努力還是能考上本校的研究生的,而且學校會為了升研率不會對我這種考本校的學生棄置不顧的。”沈魚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而且我們也算是共患難了,說不定陸老師能給我放放水呢。”
陸笙說:“沈魚,你想多了,考我的研究生隻會嚴不會松。”
“我們學校研究生入學考試是自主命題......”
“我勸你不要心存僥幸,好好學習,認認真真把書吃透才是正道。”
“那複試......”
“先過了初試再說。”
“那我可以報你的研究生嗎?”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