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閉目養神的黑衣男子睜開了眼,問道:“道友也會彈琴?”
杜懷苼點頭:“會一些。”
“彈一首聽聽。”
那男人一點也不見外,竟直接命令起他來。
杜懷苼正好也想摸一摸這把做工精緻的琴,于是直接盤腿而坐,略一撣袖,長指架在琴弦上。
他一按動琴弦,整個人的氣場就變了,似乎深陷在琴音之中。
琴音袅袅,繞梁三日,不絕于耳。
他彈奏的是後人為屈原所作的《離騷》,琴聲悲婉,透露出深深的哀悼之翼。
一曲畢了,發現那原本躺着的男子已經坐直了身體,認真地看着他。
“彈得不錯,和他有的一比。”男子道,“無妄君盛名在外,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杜懷苼謙虛道:“個人愛好,何來盛名一說。”
黑衣男子笑道:“看來無妄君還不知道這事兒。”
這下杜懷苼有些好奇了:“什麼事?”
男子站起身,走到琴身邊,溫柔地撫摸着琴身,半晌才擡頭道:“清玉宗無妄長老在白花燈會一曲驚人,此事早已傳開,百姓挨家挨戶購買現場彈唱的記錄靈石,紛紛效仿。此事連選在王城的仙門宗上下人人都知曉,無妄君本人竟會不知?”
杜懷苼有些驚訝,這事他一點也不知道,身邊來往的幾個人都和他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是修煉的就是煉藥的,消息自然閉塞
就算小弟子們知道估計也不敢當着他的面議論。
“不僅如此,修仙界人人在傳無妄長老杜懷苼為人師表,兢兢業業,禮賢下士,愛徒如命……總之是美名遠揚了。”男子又道。
杜懷苼提唇笑了笑,真巧,前世他在娛樂圈也是火得莫名其妙,現在在這個世界裡,同樣也是火得莫名其妙。
正在這時,亭台下方傳來一個女人怒沖沖的咒罵聲。
“該死的狐狸精,竟然一句話就讓宗主破了例,仙門座談會曆來都得元嬰後期以上的修士才能參加,她一句話讓宗主破這個先例背負罵名,真是個禍水!”
一個庸脂粉黛渾身華服的女子背對着亭台站着,看她微微發抖的身子估計是氣得不輕。
一個丫鬟模樣的少女趕緊上前攙扶安慰:“夫人别生氣了,那紫櫻不過是個賤人種罷了,哪比得上你高貴。”
宗主夫人氣道:“賤人種我不是也拿她沒辦法?楚百川這個沒良心的,為了一個賤女人這樣對我!我才是真正的宗主夫人!”
丫鬟眼睛一轉,低頭在宗主夫人耳邊說了幾句。
宗主夫人消了一點氣,狠狠道:“當真?走,去找那賤人算賬。”
等那兩個女人走遠了,杜懷苼才整理好表情,一不小心聽到别人家家事,難免尴尬。
黑衣男子面無表情道:“我先告辭了,無妄君,明日見。”
說罷,那男子大步離去。
杜懷苼看了看亭子裡的琴,開始考慮要不要暫時替他收起來。
不過他沒考慮多久,黑衣男子又折返回來,小心翼翼地将琴在琴箱裡收好,這次是真的走了。
傍晚,杜懷苼同師雲起幾人商量去王城中心街區逛一逛,在找家酒樓吃一頓,領悟一下王城特色美食。
幾人禦劍飛行,但剛出仙門宗沒多遠,就被一群白衣弟子攔了下來。
白衣弟子們歉意道:“各位不好意思,王城境内禁制禦劍飛行,我等特在此處候着告知諸位一聲。”
幾人便收了劍,改坐仙門宗提供的馬車。
馬車又大又寬敞,四人一間,兩個女修單獨坐了一間,剩下四個爺們坐一間馬車。
馬車裡還準備了小吃茶飲,可以說仙門宗的待客之道無可挑剔。
待馬車駛進王城中心城區内,天色已暗了下來,但整片街區處處張燈結彩,明亮至極,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絡繹不絕,有許多都是城外來人過來閑逛湊熱鬧。
街邊鋪子上琳琅滿目的商品簡直叫人看花了眼,齊允和林聽竹師徒二人買了一大包東西,最後拎不下了就讓齊志、段無離幫忙拎着。
“林師姐,别買了,再買我隻能用腳拎了。”齊志苦兮兮地說。
林聽竹看他一眼:“我也沒賣多少,這些東西我們那兒根本沒有,再說了,我還給你買了東西呢。”
齊志一聽有些期待:“林師姐給我買了什麼?”
林聽竹揚揚下巴:“呐,補腎丸。”
齊志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多謝師姐,這個就不必了。”
林聽竹笑道:“我看你這麼點東西都拎不動,還以為你需要補補身子呢。”
段無離兩手都提着兩個女人買的東西,跟在杜懷苼身後問道:“師尊要不要買些什麼回去,弟子可以幫你拿。”
杜懷苼道:“不用。”
師雲起栽在一家古玩鋪子裡不走了,舉着一個黑色破舊的小玉盒子,不确定地問攤主:“你剛剛說這是虛華真人本人親自用過的東西?”
攤主拍拍胸脯肯定道:“絕對是,這個盒子曾經是裝潤滑膏的,假一賠十。”
聽到“潤滑膏”三字,師雲起立刻黑了臉色:“胡說八道,我師……虛華真人怎會用這種東西?”
攤主急了:“千真萬确,大夥兒都知道的,虛華真人同淩光君……”
師雲起氣得将手裡的小木盒子往攤上一砸,木盒子咔嚓碎了。
攤主立刻變了臉色,指着師雲起怒道:“不要以為你是修仙的就了不起,這裡是王城,你弄壞了我的東西就得賠錢。”
師雲起好笑道:“你賣假貨,還有臉叫我賠錢?”
“誰跟你說這是假貨了,我說了,這真的是虛華真人同淩光君親自用過的……”
“閉嘴。”師雲起怒吼。
眼見動靜越鬧越大,甚至有巡邏的王朝官兵朝這裡走了過來,杜懷苼上前拿起那不起眼的小盒子,問:“多少錢,賠就是。”
攤主哼道:“五十兩銀子。”
齊允皺眉:“這麼點破盒子要五十兩銀子?”
攤主不樂意了:“什麼叫破盒子,我都說了這是真迹,是虛華真人同淩光君親自用過……”
“閉嘴,錢給你。”師雲起從袖中掏出銀兩丢到攤位上,轉頭拉着杜懷苼走了。
攤主收了錢,将碎成兩半的小木盒遞給還留在原地的段無離:“喏,東西拿走。”
段無離接過,問道:“你方才說這東西叫什麼?”
攤主壓低聲音道:“潤滑膏。”
段無離又問:“在哪裡可以買到?”
攤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露出一個極其暧昧的笑容:“看不出來啊,來來來,我告訴你,就在前面直走左拐……”
師雲起走了老遠才消了氣,但臉色還是黑沉着。
杜懷苼不明白他為何生這麼大的氣,想問那木盒子是做什麼用的,看了看他的臉色便放棄了。
幾人沒走幾步,忽然聽見前方有人尖叫了一聲。
師雲起皺眉看去:“怎麼了?”
就聽尖叫聲越來越多,越來越近,還沒等幾人反應過來,一大群人就将杜懷苼圍了起來。這群人男女老少皆有,個個都面露興奮之色。
“公,公子,你可是清玉宗的無妄長老?”
“啊,真的是無妄長老!”有人确定地喊了一句,人群沸騰起來。
“啊啊啊,真的是無妄長老,我就說在這裡等着一定能見到本人吧!”
“小友,我研習琴多年,一直想與你結識,向你讨教一二。”
“無妄哥哥,人家想做你媳婦兒~”
一大群人将杜懷苼圍得密不透風,東一句西一句,這隻手摸他一把,那隻手拍他一下,總之全身上下孩摸的不該摸的都被碰了個遍。
師雲起幾人被人群沖在了最外圍,怎麼也擠不進去。
齊允道:“無欲長老,也許無妄長老缺個面具。”
師雲起黑着臉道:“回去就給他做。”
林聽竹四下看了看,問:“段師兄呢?”
話音一落,就見一人輕功如飛,越過衆人頭頂,強行将杜懷苼從魔爪裡拉了出來。
杜懷苼獲救後,呼吸着大口新鮮空氣,腦瓜子還嗡嗡的。
太恐怖了,果然追星群在哪個地方都是一樣的。
段無離将杜懷苼放下,後面的人群又追了上來,幾人立刻拔腿飛奔,将身後的人群甩沒影了,才停下來。
齊志扶着膝蓋喘着氣道:“太,太累了,比在清玉宗練功還累。”
林聽竹臉色也白了幾分:“廢話,我們整整繞城區跑了三圈!”
師雲起擡頭四下看了看,發現附近正好有一家酒樓,招牌上寫着“品滿樓”三個大字。
幾人便決定進去解決晚飯。
和外面精緻的裝修不同,酒樓裡卻沒有客人,櫃台前的小二支着下巴昏昏欲睡,來客人了也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也不起身打招呼,轉頭對樓上喊道:“許掌櫃,又有人來看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