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法可行。”楚百川眼前一亮,上前攔住杜懷苼的肩膀,贊道:“無妄君有心了,我怎麼就沒早點想到。”
杜懷苼不動聲色地從他手裡抽身,說道:“你送我的那把琴我放在客房了,你再給我拿一把來。”
楚百川道:“逸之的琴給你用,就是上次在亭子裡你彈過的那一把。”
“也好。”
楚百川命人将琴放置好,杜懷苼盤腿而坐,拂袖撫琴。
琴音袅袅,似在吟唱一弦一柱思華年。
楚百川緊緊盯着自己的弟弟,忽然他發現楚逸之的小手指頭動了動。
“逸之,”楚百川欣喜道,“你能聽到對嗎?”
楚逸之許久都沒有反應,但最後還是再次動了動小手指頭。
動作很細微,卻逃不過楚百川的眼睛。
“無妄君,真的有用!”楚百川嘴角揚起一抹笑容,“逸之,我讓特們給你彈奏你最喜歡的曲子可好?”
楚逸之沒有反應,但楚百川心知他們聽到,又叫來紫櫻彈楚逸之最愛聽的《情殇》。
又過了小半月,楚逸之已經可以通過手指頭和楚百川做簡單的回應了。
這天夜裡,杜懷苼回到自己的房間,忽然想起一件事,趕緊打開系統界面把授權給關了。
他剛一關掉授權,人工客服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汪平頭頂上的毛又多了幾根,但這次汪平看起來似乎不怎麼開心,表情也無精打采的。
“杜影帝,我問你個事兒。”汪平有氣無力道,“你願不願意自我毀滅然後重新開始?”
“我腦子沒病。”杜懷苼道。
汪平神情古怪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一副要死的樣子?”
“也沒什麼,就是……唉,算了,其實這樣也不是不行,反正分數也沒掉。但是,這可是我的心血啊,怎麼就歪成這樣子了呢……”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輕,臉上的表情相當痛心。
杜懷苼奇怪道:“你說什麼,聽不清楚。”
“沒什麼,就是你真的不打算重新開始?”
“你為什麼要讓我重新開始,出什麼問題了?”現在一切不都走得好好的?
汪平問:“杜影帝你應該是喜歡女人的吧?”
杜懷苼冷笑一聲:“廢話。問這個做什麼。”
汪平卻不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說道:“杜影帝,我看到你為了走這本書的劇情付出了很多,如果以後有機會活着回去,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苛待你了。”
杜懷苼問:“那你不妨告訴我,為什麼要騙我進入段黎的酒店房間?”
“這個,”汪平臉色灰敗起來,“我一開始真不知道段黎會被下藥,我隻是聽人說段黎喜歡你,就自作主張把你倆安排在一個房間了,你知道的,段少爺脾性不好,得哄着他來。”
“然後我也沒想到你會選擇撞死自己……”汪平聲音越說越小。
杜懷苼冷笑:“段少爺?一個認賊作父的白眼狼罷了。”
“總之這事兒也不全怪我。”汪平瞅了眼杜懷苼的臉色,“你看我之後也付出代價了,我因為自己的自作聰明被段黎幹掉了。”
杜懷苼皺起眉:“你說你是被段黎……?”
“是啊,你不知道,你死了後段黎就跟瘋了一樣。”汪平想起來都覺得有點後怕,“之前你權限不夠我不能說太多,現在你想知道之後發生的事,我都可以告訴你了。”
杜懷苼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樣的心情,很複雜,但總體而言并不怎麼好受。
歲月時光早已讓他的讓仇恨淡去,如今他更多感到的是痛心。因為自己的死亡,讓段黎走上了觸犯法律的道路,害死了一條罪不至死的生命。
他難以想象那個從小高傲圓嘟嘟的小胖子阿黎,雙手沾染上鮮血幾近瘋狂的樣子。
“其實也沒什麼好問的了。”杜懷苼隻覺心裡堵得慌,“段黎犯了法定是活不成了。”
“是啊。”汪平痛心道,“短短時間失去兩位影帝天王,我聽系統說當時的娛樂圈都快成喪葬場了。”
杜懷苼隻覺有些喘不上氣。
“段黎對你是真的癡情。”汪平繼續說,“他死後被媒體曝光,他幾乎花光積蓄買下了一大片地,蓋了一大片莊園,以你的名字命的名,他所有财産都在你的名下。”
“你不要說了。”杜懷苼幾乎要控制不住胸口沉悶的痛感,他快速挂了電話,退出系統,獨自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着。
他是真的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而且聽汪平的意思,段黎其實并不是主謀,他當時被人下了藥,看見同樣喝醉衣衫不整的杜懷苼,控制不住自己做出那些事,似乎也是情有可原了。
但知道了這一切的杜懷苼,隻覺得更加痛苦。
如果段黎是一直被他冤枉的,那他那麼久的仇恨又是多麼可笑的笑話!
杜懷苼雙手死死攥着床單一角,渾身微微顫抖。
門口傳來腳步聲。
“無妄君,你瞌睡了?”楚百川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門内卻毫無回應。
“無妄君?”楚百川微微蹙眉,意識到不對勁,一把推開了門。
屋内燭火搖曳,杜懷苼一人孤零零坐在床邊,黑發披散,頭微微垂着。
兩滴清淚順着他的臉頰滑下。
楚百川動作一愣。
杜懷苼此刻擡起頭,眼裡的迷霧被燭光染得發黃。
“你怎麼了?”
楚百川大步走上前,猶豫了下,擡手将人輕輕榄進自己的懷裡,一手拍打着他的後背。
杜懷苼大哭了一場。
從爺爺奶奶去世後,他再也沒有哭得這樣放肆,哭得這樣毫無形象。
他仿佛要将内心所有的痛苦和懊悔都哭光,但那些悔恨和痛苦的情緒卻始終源源不斷地提醒着他——他錯了。
他的沖動錯了,他的偏激錯了,他的仇恨錯了,更甚,他對自己心意的理解也錯了。
他不得不承認,段黎在他心目中有些非常重要的地位。
可是如今說這些為時已晚,段黎在那個世界裡已經死了,不複存在了,他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裡,即使以後能回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楚百川輕輕拍打着他瘦削的後背,沉默不語。
杜懷苼的眼淚将他胸前的衣錦浸濕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杜懷苼哭得筋疲力盡,才慢慢冷靜下來。
楚百川無聲陪伴着,最後才開口道:“無妄君,若你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找我幫忙。”
杜懷苼道:“來不及了,我已經做錯了事,醒悟太晚。”
“當下醒悟,永遠不晚。”楚百川道,“過去的已成注定,但未來尚可把握。”
杜懷苼閃着漂亮的眼睛看向楚百川。
楚百川歎氣道:“何止是你,我也做過錯事,傷害過重要惡人……逸之這次服毒自盡,對我而言打擊也很大,我也思考了很久才明白,沖動和偏執是沒有用的,與其逝去的時候後悔,不如早些善待珍惜身邊的人事物。”
杜懷苼不語,大概是聽進去了一些。
楚百川親自去櫃子裡取了塊幹淨的手帕遞給杜懷苼,讓他擦臉。
“多謝楚宗主。”杜懷苼接過,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字行川,你以後可以喚我行川。”楚百川道。
“多謝行川君。”杜懷苼道。
杜懷苼從床上站起身,去将燭火換了根新的,側頭問道:“對了行川君,你來找我何事?”
楚百川搖頭道:“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回頭再說吧。”
他不說,杜懷苼便也不再追問了。之後楚百川離開,他一人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過去原本世界的事情,也想到了現在這個世界的事情。
他以前覺得系統的存在是地獄般的懲罰,懲罰他走劇情,懲罰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做錯了還要重來,周而複始。
但他現在忽然覺得,系統的存在卻是給他開了一扇天窗,給他創造了一個新的重新活着的機會。
或許他是幸運的,他沒有像段黎那樣真正的死掉。
一夜未眠。
第二日杜懷苼照例替楚逸之灌輸水靈氣,紫櫻則在一旁撫琴。
楚百川坐在一旁的桌子前,桌子上擺滿了許多靈珍草藥、上等補品等。
灌輸好水靈氣,杜懷苼也坐到桌子前,有些疑惑地問:“準備這麼多補品做什麼?”
他的眼睛因為哭了一個晚上還有些紅腫,但看起來精神狀态好了許多。
“給你的。”楚百川道,“昨夜我察覺到你體内靈力波動有異樣,正想問問你這件事。”
杜懷苼猶豫了一陣。
原主杜懷苼中毒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因為在修仙界,暴露弱點就等于自尋死路。但他心裡對楚百川這個人有些許好感,似乎告訴他也無妨。
“你不想說也無妨。”楚百川并不強迫他。
“不是,”杜懷苼道,“隻是在想該如何說起。”
他記憶裡并沒有自己是如何被人暗算下毒這一段的,估計這一段汪平寫的時候也沒過腦子,所以他的記憶是空缺的。
杜懷苼将自己中了奇毒一事簡單說了說。
“沒有續靈丹你就會沒有靈力,同凡人無二?”楚百川微微蹙起了眉頭,“如此說來,我讓你替逸之治病豈不是強人所難了?”
“這個倒也無大礙。”杜懷苼拿出自己的荷包在對方眼前晃了晃,“我在你們宗内的丹藥展會上花大價錢買了些續靈丹,這點消耗完全夠用。。”
楚百川道:“若你以後需要續靈丹,盡管來找我要。我們宗内多的是。”
杜懷苼搖頭拒絕了:“你們仙門宗離清玉宗太遠了,再說我二師兄每個月都會給我煉制續靈丹,完全夠用。而且續靈丹不是解決辦法,根本還是得解毒。”
楚百川認同道:“确實,你這毒我也從未聽說過,日後會幫你留意。”
就在這時,紫櫻忽然輕呼了一聲。
“楚公子你怎麼在這?”她驚喜道。
兩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見紫櫻的面前,站着一個瘦削的男子。
楚逸之并不答話,隻低頭專注地看着自己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