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無離充耳不聞。
《離笙情愛史》說,越是羞恥越是能夠爽。
“你……”
杜懷笙很想破口大罵,可話到嘴邊就變了調子。
段無離接着又操縱魔氣讓杜懷苼換了個姿勢,開始親力親為。
全程杜懷苼被束縛住雙手雙腳動彈不得,頭頂還有個記錄靈石誠實地記錄着一切,那感覺真是讓人頭皮發麻。
二人折騰到天快亮時,段無離才終于感到心滿意足,抱着心愛的師尊親了又親。
杜懷苼睡到中午才醒,整個人如同散架了一般,尤其是老腰,酸疼得厲害。
段無離已經不在屋中,倒是段黎一直等在前廳茶幾前。
杜懷苼原本打算帶段黎在清玉宗四處轉轉,結果剛走了幾步路就發現實在怪異,便臨時改成同段黎喝茶下下棋。
段黎不怎麼喜歡下棋,杜懷苼是知道的,可眼下他也實在沒辦法一瘸一拐地出去見人。
“阿笙,今天起得這麼晚,是昨天晚上沒睡好麼?”
段黎百無聊賴地下了一子。
“嗯。”杜懷苼也落了一子,“中午想吃什麼,我命弟子去準備。”
段黎笑了起來:“你現在真的像極了道長。”
杜懷苼又落下一子,棋盤上五個黑子連成一線:“我赢了。”
段黎丢了棋子,無趣道:“五子棋我都下不赢,不如你帶我去泡溫泉吧。”
杜懷苼想了想,最後答應了。
他禦着劍直接帶段黎到了無欲峰的溫泉處,此刻溫泉内還有無欲峰的其他弟子,春日陽光正暖,無欲峰的溫泉也是從不限制弟子使用。
“無妄長老好,段師兄好。”有幾人認出了杜懷苼,遠遠就沖他二人打招呼。
杜懷苼為了不使自己的步伐被人看出異常,強行放慢腳步,走得堪比龜速。
到了溫泉邊,換上輕薄的浴袍,二人齊齊進入水中。
段黎仰頭靠在石壁上,輕輕舒了一口氣:“真舒服啊,好久都沒有這麼放松了。”
簡單的一句感慨,聽在杜懷苼的耳朵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他雖然一直責怪段黎認賊作父這件事,但其實他也很清楚,段黎被首富認為幹兒子後,過得是怎樣艱難緊張,步步小心的日子。
水霧漸漸迷糊了視線。
段黎把整個頭泡進水裡,許久都沒出來。
杜懷苼掐着秒數,數到一分鐘的時候忍不住擔心起來,走近一些準備伸手去撈段黎。
段黎“嘩”地一聲從水裡竄出頭來,飛濺起一陣水花,濺了杜懷苼一臉。
段黎揚起嘴角重新靠在石壁上:“你剛剛是在擔心我嗎,阿笙?”
杜懷苼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子,面無表情地重新拉遠了點兒距離。
有弟子過來套近乎:“段師兄,你的頭發怎麼剪短了?”
段黎學着段無離的樣子,不冷不熱又不失禮節地回道:“因為一些個人原因。”
泡完溫泉,杜懷苼穿好衣服,段黎則在原地轉圈圈。
“怎麼了?”
“我的鞋沒了。”段黎無奈地說。
杜懷苼這才注意到段黎赤着腳踩在地上,皺眉想了想,脫下了自己的鞋:“你穿我的。”
嬌生慣養的段黎自然是穿上了杜懷苼的鞋,段少爺是根本接受不了赤腳走路這件事的。
經過靈泉的浸泡終于起了作用,杜懷苼身上的酸痛好了許多,已經可以正常走路了。
“我要去那裡看看。”段黎指着一處忽然道。
杜懷苼順着他的指尖看去,他指的位置是溫泉附近一處小亭子,亭子周圍種滿觀賞的花草。
“我喜歡那些花。”段黎說着,徑直往那亭子裡走去。
杜懷苼跟在後頭一同到了亭子附近,段黎欣賞了一會兒花,然後坐在亭子裡,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
“過來坐會啊,阿笙。”段黎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杜懷苼在另一旁位置上坐下。
段黎見狀也不惱,起身徑直坐在了杜懷苼身邊。
陽光暖洋洋地穿過亭子灑進來。
杜懷苼任由段黎坐在自己身邊,擡手随便叫住了一個路過的弟子,命他送上茶水吃食來。
段黎用一條毛巾來回擦着自己的頭發,越擦越生氣,眉頭皺了起來。
“阿笙你幫我。”他将毛巾遞到杜懷苼面前,不悅道:“頭發越擦越亂,沒有吹風機真的頭疼。”
杜懷苼沒去接那毛巾,隻看了一眼道:“一會兒就幹了。”
段黎停下動作,仔細看着杜懷苼的臉,忽地道:“都忘了阿笙現在頭發比我還長了,不如我給你擦擦吧?”
“不用了。”
但段黎向來厚臉皮,隻要杜懷苼不是真的動了怒,他二話不說就握起一縷濕漉漉的發絲,用毛巾細細地攢着水。
段黎擦得很認真,杜懷苼臉旁原本還在滴水的頭發都被他一一擦了幹淨。
弟子這時端上了茶水和小吃。
杜懷苼倒了兩杯茶,一杯給段黎,一杯給自己。
“說說吧,”他抿着茶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我在原來的世界裡也死了。”段黎看起來滿不在乎地說道,“之後我記得自己進入一片黑暗之中,眼前有光,我就沿着那光往前走,走啊走,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杜懷苼認真地看着段黎,從對方口中親耳聽到承認死亡,心裡總歸不好受。
“你為什麼那麼做?”杜懷苼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眼眸垂着。
“什麼?”段黎一愣,他敏銳感覺到杜懷苼不高興了,卻不知為何。
“我問你為什麼要觸犯法律?”杜懷苼冷不防擡起頭,極其複雜的目光落在段黎臉上,直直的。“你明明知道,我會更希望你——希望你好好的。”
段黎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氣氛一時僵硬了下來,杜懷苼正想再說些什麼,忽然就聽到身旁的人低低說了聲:“我錯了。”
“阿笙,我錯了,”段黎低低呢喃着,“我太沖動了。也太懦弱了。”
如果當初不是他懦弱,從小就喜歡杜懷苼卻一直不敢說,也不至于事情會發生成現在這個樣子。
想到這裡,段黎心裡一陣疼痛。
杜懷苼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段黎的肩膀。
段黎神色一動,忽地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杜懷苼。
杜懷苼眼皮動了動,準備推開。
“阿笙,我很快就會離開了,”段黎把臉埋進杜懷苼的胸前悶悶地說,“抱一下,就當是好好道個别吧。”
杜懷苼終究沒有推開。
他對段黎的情感,非常的複雜。
他終究是于心不忍的。
就在這時,有無欲峰的弟子急匆匆跑了過來。
“無妄長老。不好了,我們家長老叫你過,過,過去……”
神色匆匆的弟子陳二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他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亭子裡相擁的兩個人。
他他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他他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啊。
不,不對,怎麼會有兩個段師兄?
陳二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杜懷苼輕輕将段黎推開坐好,面不改色地問小弟子:“二師兄找我?是出什麼事了?”
小弟子趕緊回過神來,恭恭敬敬道:“回長老,是,是您的大徒弟段無離闖了禍,現在,現在正在被無欲長老懲罰。”
“帶我過去。”聽到這話杜懷苼立刻站起身,沒有注意到身旁段黎微微異樣的臉色。
房間裡,頂着爆炸頭的師雲起正怒氣沖沖地指着一人破口大罵:“不要以為你是我師弟的大徒弟我就會對你手下留情!”
杜懷苼進屋時就見到這一幕:段無離被束靈繩捆得結結實實,背脊筆直跪在地上,師雲起手裡拿着根鞭子,氣勢洶洶。
“這是怎麼回事?”
他立刻走上前,站到段無離面前,看起來像是在詢問情況,實則是不動聲色地把段無離護在身後。
師雲起這次是氣壞了,指着杜懷苼道:“看看你寵出來的好徒弟,都幹了什麼好事!”
杜懷苼回頭用目光詢問,段無離心虛地側過頭,目光閃了閃。
“說吧。”杜懷苼面無表情道。
段無離輕咳一聲:“我,我就是餓了。”
“餓了?”師雲起簡直發狂,他從袖子裡取出一本破破爛爛隻剩一半的書籍,啪地丢向段無離腦門:“你餓了你連書都吃?”
原本,師雲起最近一直在研究新的解毒方劑,已經有了一些成果,統統都親筆記錄在書冊上。
但是今天,他突然聽到無欲居外有奇怪的動靜,過了一會兒有弟子匆忙來抱,說是峰内藏寶閣進了賊,許多極其稀有且珍貴的寶物都被搶走了。
師雲起頓時沖出房間,飛奔至無欲峰藏寶閣。
要知道,一個峰的藏寶閣就是這個峰的命啊。
師雲起趕到的時候,許多中品及以上的珍寶都被洗劫一空。
他生氣地立刻催動禁止出入的結界,封鎖了整座無欲峰,到處尋找罪魁禍首,最後竟讓他在自己的無欲居裡找到了正在啃書的段無離。
看到段無離啃的那本書正是自己半個月以來辛辛苦苦研究的藥方筆記,師雲起氣得險些走火入魔。
這下可好,多日成果付諸東流。
“段無離到底是發什麼瘋,以前我怎麼從沒見他有這個癖好。”師雲起越說越氣,一把推開杜懷苼,“讓開,我今天非要收拾這不講規矩的弟子!”
段無離吓得一哆嗦,眼睛瞥向段黎求救。
師雲起高高揚起一鞭,又準又快地抽向跪着的段無離,杜懷苼都沒來得及伸手阻止。
隻聽“啪啦”一聲,段無離——碎了。
其他在場衆弟子皆呆若木雞。
師雲起先是一愣,但終究是憤怒占了上風,繼續揚起鞭子對碎裂的“段無離”狠狠抽下去。
“段無離”也顧不上露餡了,雙手被綁着,他就岔開兩條腿滿屋子跑,師雲起則在後頭窮追猛打。
鏡子邊跑邊恢複了原樣,然後一溜煙跑出了屋子。
師雲起揮舞着鞭子追着去了。
杜懷苼面色越來越沉,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正準備溜走的段黎。
哦不,确切地來說,是段無離。
段無離見計劃露餡,乖乖地低着頭不敢說話。
“跟我回無妄居,”杜懷苼咬牙切齒道,“回去再找你算賬。”
段無離被杜懷苼揪着帶回了無妄峰,無妄峰弟子隻見到臉色鐵青的杜懷苼拽着不敢說話的段無離進了禁閉室。
杜懷苼從禁閉室的櫃子裡拿出一根戒尺,轉過身目光森冷地盯着段無離。
段無離此刻已經褪去了段黎的裝扮,恢複了無妄峰弟子的穿搭,他小心翼翼道:“師尊,你,你要打我?”
杜懷苼森森然道:“做錯了就要接受懲罰。”
段無離上前撲進杜懷苼懷裡,聲音誠懇道:“我知道錯了,弟子知道錯了。”
杜懷苼握着戒尺的手舉了起來。
段無離乖乖認命,的确是他做的過分了,先是隐瞞了自己恢複段黎記憶的事實,又聯合鏡子一起耍弄阿笙,換誰誰都會生氣。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傳來,杜懷苼的手卻是将段無離的腦袋緊緊環住了。
段無離心裡一熱。
杜懷苼低下頭,主動親了親段無離的唇。
段無離驚喜地微微睜大眼睛。
杜懷苼緊緊抱着段無離,半晌都沒再說話。
段無離低低詢問:“你不生我氣?”
生氣?
杜懷苼心想,他高興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生氣。
原來段黎還活着。
原來段無離就是段黎。
原來兩世,他都喜歡着同一個人。
這樣,他那些複雜的、糾結的、愧疚的情感就都有了釋懷。
他可以專心地心無旁骛地去喜歡、去愛一個人,同一個人,是段黎,也是段無離。
“自然生氣。”杜懷苼放開了段無離,将戒尺不輕不重地抽在了段無離的背上。
段無離都不覺得疼,隻是擔心氣壞了杜懷苼。
“說吧,你是什麼時候進入這具身體的?”杜懷苼問。
他以為段黎應該和自己一樣,是中途進入了他人的身體裡,原本身體裡的人應該已經死亡重新投胎去了。
段無離搖了搖頭道:“挺早的了,但我想起自己是段黎的時候,是在魔界地獄塔自盡時。”
兩人出了禁閉室,在無妄居的床榻上相擁而坐,細細長談。
那天在魔界地獄塔裡,段無離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隻為讓杜懷苼活着出去。
在他的魂魄脫離身體的時候,他像走馬燈一樣,看完了自己全部的過去,擁有了關于自己更多的記憶。
那個時候他才回憶起,自己從現代世界死了之後,就立刻進入了段無離的身體。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剛進來時沒有任何以前的記憶。
杜懷苼也有些不解,明明自己進入這具身體時是保留了原本記憶的,可為什麼段黎卻沒有?
然後他又突然想到,當初他對段無離使用過的複活術裡有一條規定,規定是複活術不能對系統玩家使用。
可杜懷苼當時對段無離用了,段無離也沒有任何異常,那是否說明——段黎來到這個世界,并不是和他一樣源于系統的召喚和綁定,而是出于其它的原因?
“你有系統嗎?”杜懷苼問。
段無離搖搖頭:“什麼系統,我沒有過。”
果然,段黎來到這裡,和系統無關。
那段黎究竟是怎樣來到這個小說世界的呢?
杜懷苼說出了這個疑惑,他對此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段黎也搖頭說自己不知道,然後摟着杜懷苼躺下,随手掐滅了蠟燭。
黑暗裡,段無離親吻着杜懷苼的臉龐,嘴角揚起無人覺察的笑容。
因為愛啊。
因為他段黎深愛着杜懷苼,所以即使死了,他的靈魂也不願投胎,隻願死死守着杜懷苼。
大概這世界真的是有神或者造物主的,祂們聽到了段黎的心聲,讓段黎如願以償了。
杜懷苼去哪裡,他段黎就會去哪裡。
就像以前一樣,杜懷苼要做什麼,他段黎就做什麼。
他永遠也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