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虛華翻了一頁書。
小童子湊上前看了看:“公子,你的書拿反了。”
甯虛華溫和一笑,将書收起,道:“宏兒,這幾日我要出門一趟,若有他人問起,便說我在家閉關了。”
“哦哦。”宏兒點點頭,“那家主問起也這樣說嗎?”
“嗯。”甯虛華伸手抹了抹宏兒的腦袋,“去吧,幫我取一樣東西來。”
宏兒一蹦一跳地走了。
甯虛華獨自站在涼亭下,望着遠方的方向,眼裡漸漸浮現出一絲不忍和愧疚。
淩光君,這次是我害了你……
……
樓長風在病床上渾渾噩噩地躺了很久。
樓家主最後發了瘋似的抽打,每一鞭子都帶了靈力。
樓家的血脈,與毒相伴相生,因此靈力流轉,每一鞭上都仿佛淬了毒。
樓長風破了處,抗毒自愈的能力大不如從前,即使有醫師的治療,身上的傷口也好得十分緩慢。
意識混混沌沌之間,樓長風感覺自己似乎出現了幻覺。
好幾次,他都看見一襲白衣、神情溫和的甯虛華坐在自己身邊,溫暖的掌心一點點撫過他的每一處傷口,每當這時,他都感覺身上的傷口不再那麼疼痛了。
但他堅信這些都是夢,或者說是幻覺。
樓家戒備這麼森嚴,甯虛華怎麼可能進得來。
就算真的進得來,他又怎麼可能會為了自己而來。
“唉……”
甯虛華将手覆蓋在樓長風瘦削的臉上,輕輕地歎了口氣。
“明日我便走了。”他聲音輕輕地道,“你也要快醒來了吧。”
他說完這話,明顯看到樓長風的手動了動。
但沒有醒來。
甯虛華略一猶豫,便握住了那隻手。
樓長風的手要比甯虛華的手大一些,五指骨節修長清晰,可以想象這是一雙多麼有力的手。
“等我處理好一些事,再來看淩光君。”
甯虛華說着,将樓長風的手輕輕放下。
要走了嗎?
夢要醒了。
樓長風渾渾噩噩地想着,心底不知為何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情緒。
似乎是不舍,又似乎是不甘,又或者是不悅……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的唇上一熱。
一雙溫暖濕潤的唇輕輕地蓋在了他的唇瓣上,觸感如此真實,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這一切不是自己的夢。
下一刻,濕潤的舌頭撬開了他的唇瓣,一顆極小的珠子滑入了他的口中。
那珠子入口即化,彌散在喉嚨裡,很快帶來一陣暖暖溫和的暖流。
……
“帝君,淩光仙君出關了。”
正在庭院裡陪夫人看花的帝君,收到小童的匆匆來報。
帝君夫人溫婉一笑:“廣華君,你去吧,等忙完了回來再陪我賞花。”
帝君點點頭,然後湊上去親了親宜家夫人的手背:“夫人真好,等我回來。”
淩光仙居内,勿擾結界已經撤去,仙居大門敞開着,前院桌椅上已經備好了茶點,淩光仙君正坐在桌子的一頭,等候着帝君的到來。
廣華帝君大步走進庭院内,身後大門被小童子輕輕關上。
“聽童子說,帝君曾在我閉關之時找過我。”淩光仙君舉杯斟茶,道。
“是,沒什麼事兒,就是來關心關心你。”帝君道,“過些時日就是虛華君的生辰日,想着你或許會有什麼安排……”
淩光仙君握住茶杯的手微微攥緊。
廣華帝君抿了口茶,沒有說話。
每次說到虛華君,淩光仙君的神色就尤為沉痛。
靜默了一會兒,淩光仙君開口道:“我還是找不到他……”
廣華帝君動作一頓,眉頭輕輕皺起,不贊同地道:“你又進了鎖靈鏡?你可知這是相當危險的行為?一不小心,你自己都有可能有去無回。”
淩光仙君垂下眸子,抿了口茶,半晌後道:“若虛華不在,這漫長的歲月,要我一個人苟活……”
該是何等的痛苦。
每一日,每一夜,他都在思念自己相伴百年的愛人。
每一日,每一夜,他都要将曾經的點滴回憶統統回想,他生怕在這無比悠長的歲月中,自己會将他忘記。
而他的愛人,甯虛華,卻永遠地被封鎖在了鎖靈鏡中。
在無邊無際的鏡中虛空裡,他看不到甯虛華,也找不到甯虛華。
甚至連他是死是活都無從得知。
“唉……”廣華帝君也跟着深深歎息。
鎖靈鏡,是天地誕生之初,一同誕下的法器,鏡子如同一扇通向千萬時空的大門,進入之後,便在無限廣闊、數不勝數的時空世界裡穿行,直至迷失自我,再也無法從中出來 。
淩光仙君用了一些法子,嘗試進去尋找過,為了不迷失自我,他每次隻能進去一段期間,便不得不退出鏡中世界。
有好幾次,他都險些迷失,再也出不來。
盡管如此,他也從未放棄過尋找甯虛華。
因此,當帝君下一句說道:“淩光君啊,這麼久了,你也許可以考慮放過自己,重新開始的。”
他舉起茶杯,對帝君道:“送客。”
帝君努努嘴,被請出了淩光仙居的小院。
他站在淩光仙居的門口捋了捋衣袖,清了清胖子,準備往自己的寝宮走。
不遠處,有一人緩緩走來。
那人走到帝君面前不遠處站定,微微一笑,和善地問道:“仙友你好,我想問問,淩光仙居如何走?”
廣華帝君擡眼剛要回答,卻在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的一刹那,愣住了。
那人是一名剛剛飛升上來的小仙,一襲白衣,眉目如畫,自然狀态下嘴角也輕輕上揚,透出友善溫和的氣質。
甯、甯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