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會覺得,
——眼前的這個人,不是澤諾老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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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并不清楚。
再次走到了死路,澤諾不得不停下腳步開始思考對策。
“已經是第三次了,完全沒有關于出口的線索。”
伸手敲了敲擋在面前的牆壁,感受到這厚度後非常利落地放棄了強行破牆而出的打算。
嗯……所以,這裡真的有所謂“出口”嗎?
澤諾被困在這座迷宮裡——姑且稱它是迷宮吧——已經很久了,明明能夠感覺到咒靈的氣息,但卻始終沒能看到對方的身影,目之所及隻有金屬的牆壁和不知道有多少的岔路。相當強烈的既視感讓他想起前段時間把他和五條先生一起困住的那個咒靈的領域。但與上次不同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進入這個“幻境”的。
最開始隻是隐約的感知,就像是有什麼東西牽動着腦内的神經,斷斷續續地繃住那根弦,沒有多強烈,卻足夠有存在感。起初他以為隻是單純對于這次任務本身的警示。真正察覺到不對,是從接通那通電話開始。之後沒過多久,他在目睹着真希如何斬殺咒靈的時候有片刻的失神,清醒過來後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這座迷宮之内。
前後皆有可以探索的路,分不清方向,也無所謂進退。
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明明是身處這樣危機四伏全然未知的地方,澤諾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緊張戒備。
内心其實對現狀已經有了大緻的猜測,隻差最後的驗證而已。
轉身回到上一個岔路口,選擇了相反的另一邊。
完全相同的裝潢,長時間的停留在這樣沒有任何變化的封閉空間往往會帶來不可避免的壓抑感和煩悶,這些不良情緒則會影響到人的判斷力和決策,繼而導緻出現一些原本不會發生的失誤。
澤諾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他的放松和喜悅卻并非是為了抵消這種生理效應帶來的不良影響。
他隻是單純的,期待着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迷宮裡回蕩,恍惚間居然也像是變成了有規律的節拍,一聲接着一聲,敲在不知何人的心尖上。再然後,一扇門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毫無征兆,自然得好像它一直都在那裡。
門的樣式很普通,上了漆的合成金屬,和尋常家裡的款式沒有什麼區别。
門内會有什麼?
手指已經搭上了門把手,冰涼的金屬觸感略微讓他回神,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在緊張。
......呵。
這幅愣頭青的樣子連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呼吸被刻意調整成平常的樣子,壓在把手上的手指随之下壓,他毫不猶豫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穿着黑色西裝的人聽見聲音,于是轉身迎上澤諾微滞的目光。
少女擡手把臉側的金色長發挽到耳後,灰色的眼睛微微彎起:
“歡迎回來,主管。”
她像是沒有察覺到主管的動搖和沉默,捏着一枝漂亮的白晶菊送到他手中,“它們也很想您。”
主管機械地順從着她的力道接下這枝花,動作僵硬地像是一隻木偶,唯有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女,分毫不敢移開。
“主管?”
少女輕輕握住他的手,擔憂地湊近,清新的檸檬香味随着低垂的發絲向他靠近,少女眨了眨銀灰色的雙眸,仔細地辨認他臉上的表情:“您看起來不太好,”
少女頓了頓,神色變得有些急迫,略微提高了音調,“難道說您受傷了嗎?!”
“......”
發不出聲音。
喉嚨像是被什麼濕軟的東西堵住了一樣,不僅是聲音,連呼吸幾乎都要被一并剝奪。
被握住的地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來自另外一人的體溫,溫熱的,比自己略高一些的,令人懷念的溫度。
“主管?”
得不到回應的少女再次呼喚,熟悉的眉眼裡是生動的擔憂和焦急。她似乎想要伸手去試探主管的前額,卻被他反過來緊緊抓住手腕。
“抱歉.....”
也許是察覺到自己的力氣太大,圈住她手腕的力道微微放松,卻依舊不願放開分毫。
“發生什麼了嗎主管?您看上去真的很不好,有什麼我可以幫上您的地方嗎?”
少女沒有試圖掙開主管的禁锢,反而順從着他的力道,伸手輕輕拂過他的脊背:“和我說說吧主管,”
少女收回手,挺了挺胸膛,朝他笑,就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一般。
——“我可是您最值得信賴的人不是嗎。”
拿着白晶菊的那隻手狠狠收緊,就像是要抓住絕不能失去的東西一般的緊。鎏金的眼眸再沒有了往日的冷靜,濕漉漉的,露出了像是被抛棄的小動物一樣脆弱的神情,以至于讓人生出一種荒謬感。
但她知道的,嗯,這也的确是主管會有的表情呢。
她已經觸及過他的最深處,甚至已然将自己的一切都剖開來與眼前的人交織糾纏。
所以,我明白的。
少女擡起那隻沒被握住手,輕輕撫上他的臉側,用指腹蹭過他的眼角,認真的收下他所有的破碎和悲傷。
“我在這裡哦主管。”
“我一直在這裡。”
于是一切都不重要了,主管垂眸,反過來用臉側去蹭她的掌心,最後又悄悄地,在她掌心留下一個輕輕的,顫抖的吻。
“......我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糟糕的噩夢。”
“我很想你,”
——“伊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