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見啊。”
“憂太的感覺是對的。”
“鲑魚。”
乙骨憂太跟着擡頭望向天空。冬日的晴空,爽朗淩冽,陽光在視線裡暈開漂亮的光圈,浮雲上,他突然看見一個影子從遠及近,直直往這邊飛來。
它看起來是一隻巨大的四翼鹈鹕,施施然落在四人面前,與它一同落下的還有一個身披袈裟的年輕男人,打扮得像是和尚之類的宗教神職,偏偏卻留着長發和奇怪的發型。
“嗯,看起來,不是學校的人啊。”真希扔開裝着武器的長匣,提起薙刀。
“是沒見過的詛咒。”熊貓帶好拳套。
“生筋子”狗卷棘拉下衣領,露出唇邊的咒印。
“這裡還真是老樣子啊。”
男人擡起手舉到額前作眺望的樣子,表情有些無趣,身側的鹈鹕咒靈張開嘴,又從中跳出幾個人。
“欸——夏油大人,這裡真的是東京嗎?好偏僻。”最後的少女看了看四周,一臉失望。
“菜菜子,沒禮貌。”
抱着娃娃的短發女孩制止。
“明明美美子你也這麼覺得吧!”噘嘴不滿的菜菜子看見對面四人中的熊貓,眼睛一亮,掏出手機快速連拍:“啊啊,是熊貓耶,好可愛——”
一副觀光客的模樣。
但四人并未放松警惕,熊貓提高音量,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你們又是什麼人,高專禁止擅自闖入,”他擺擺手做出驅逐的樣子,“憂太大哥警告你們。”
“?”
“海帶。”狗卷棘也跟着挑眉表示贊同。
“欸?”
“不想被憂太大哥痛扁一頓的話就趕緊滾。”
“诶诶诶?!”連真希都......
還沒從小夥伴們的“暴言”中回神,雙手就被突然握住。
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的速度,穿着袈裟的男人笑眯眯地握住乙骨憂太的雙手,聲音溫和又誠懇:“初次見面,乙骨。”
“我叫夏油傑。”
“啊....你好......”
突然被叫出名字握住手的乙骨憂太有些無措,但仍舊保持着禮貌沒有甩開,反而也跟着颔首回禮。
“你擁有着非常強大的力量呢,”他睜開左眼,直視面前的少年,透過他,看見隐藏在少年身後的,嘶吼叫嚣着的咒靈:“我認為,強大的力量,應用于實現偉大的目标。”
“你是否,對當前的世界,有所懷疑呢?”
“我指的是這個咒術師暗中維護社會秩序的世界。”
他松開握住乙骨憂太的手。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強者在順應弱者,十分矛盾。”
“太可悲了。”
我找到我的鑰匙了,他轉身一把攬住乙骨憂太的肩膀,一副悲痛的樣子。
“萬物之靈竟然固步自封,不求進化,太愚蠢了。”
“人類應該改變生存戰略了。”
他再次看向少年,“所以啊,我希望你也來幫我。”
……這人,在說什麼啊。
演講一般誇張的論調,莫名其妙的理論和感慨。讓闊别了普通高中許久的乙骨憂太再次回想起被國文課的山下老師支配的恐懼。
完全,聽不懂……
要是,老師在這裡就好了。是老師是話,肯定知道怎麼辦吧?
得不出更好結論的乙骨憂太在心底歎氣,決定先順着這個自稱夏油傑的奇怪男人的話先說下去。
“要我……”幫你做什麼事?
話還未說出口,剛剛還攬着少年肩膀的夏油傑已經松開胳膊瞬間離開。
而在他剛剛的位置,一柄西洋細劍狠狠插入青磚的地面,劍身寒光淩冽,令人心裡一驚。
認出這把間的主人的乙骨憂太則是擡頭,驚喜地呼喚來人:“老師!”
伊芙絲毫不停,收回長劍跟上他的動作,展臂向外劍鋒一錯朝他要害斬去。紅眸溢滿殺意,妖異的豎瞳将非人的一面徹底展現,那是野獸鎖定獵物的眼神。
也許是人類内藏于基因深處的動物性性作祟,僅僅是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着就會不自覺的僵硬。在這種程度的追逐戰上,容錯率低到即使是片刻的走神都會瞬間被抓住。
理所應當的,伊芙的劍還是落在了夏油傑的頸側,被他用咒靈做肉盾強行拖延了一瞬,趁此機會翻身避開要害,劍鋒割開他的衣袍,露出深色的裡衣。
“夏油大人!!”
菜菜子尖叫着舉起手機,美美子也抓緊手裡的布偶,臉色難看。
“哈,還真是熱情呢。”
躲過一劫的夏油傑并不慌張,甚至還有閑心說笑。
伊芙眸色冰冷,抿唇舉劍。
這個距離,根本不可能躲過的。
“夏油大人!!!”
劍鋒并未落下。
澤諾擡手握住伊芙舉劍的手。
“足夠了伊芙。”澤諾輕聲低語,“可以把他交給我嗎?”
握劍的手指收緊,伊芙蹙眉,表情很嚴肅。
“......他應當贖罪。”
伊芙用未握劍的手摸了摸澤諾的頭頂:“請不要任性。”
澤諾怔愣片刻,一時間也說不出什麼話,沉默下來。
得到滿意反應的伊芙點點頭,蹭了蹭主管的臉:“乖”,随後她再次擡手,毫不猶豫地落下“懲罰”。
“抱歉哦——”
劍鋒被一隻手擋住,被迫懸停在半空不能寸進。而始作俑者的五條悟俯身,将伊芙的劍鋒推開幾公分。
“看在我的份上,至少再留他一會兒啦。”
伊芙的表情不變,周身的咒力卻肉眼可見地躁動起來,地面湧出無數交錯的荊棘,
被擋住的細劍一寸一寸消失,但少女周身的氣勢卻節節攀升,濃度高到幾乎要實體化的咒力讓她的白色長發無風自動,剛剛面對澤諾時流露出的一點柔軟如同鏡花水月一般飛快消失,隻餘下純粹的冰冷殺意。
“啊,我可不想在這時候和你切磋啦....”五條悟擺手,有些頭疼地看向仍然沉默的澤諾:“喂,我說,回神——快勸勸你家的妻子啊——”
澤諾輕輕咳嗽一聲,猶豫片刻,輕輕捏住了伊芙的衣擺。
“......先這樣吧伊芙,我需要他做些事。”
“......”
感受到衣角的力道,伊芙思索片刻,轉頭看向澤諾,認真詢問:
“您在撒嬌嗎?”
“?什麼?”
“您是,在撒嬌嗎?”伊芙好脾氣地重複。
“......”
“哇哦。”五條悟眨眨眼睛,做作地驚呼。
四方的注意力此時都集中在這裡,校長,同事,敵我雙方都關注着事态的發展,甚至連學生也在不遠處。
“.......”
莫名其妙,從對夏油傑的“懲罰”,變成了對澤諾的“審判”呢。
“......我并沒有....”
“喂喂這種時候說謊可不好吧。”五條悟開始添火,“作為學生們的榜樣當然要誠實啊。”
“......我并沒有...在撒嬌。”
“欸——說謊精——”
“......”幹脆把這家夥也處理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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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張的氛圍在這種堪稱胡鬧的事件裡消失,變得異常荒唐。夏油傑在美美子菜菜子的攙扶下重新站起,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遊刃有餘,但心裡究竟是什麼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好久不見,看起來兩位過得不錯。”
澤諾也收拾好情緒,朝着對方颔首:“久疏問候。”
菜菜子在夏油傑身後冷哼一聲,不屑道:“假惺惺。”
“诶呀抱歉抱歉,”夏油傑攤手,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家裡的孩子有點任性。”
“不知道作為高專教師的您有沒有什麼合适的育兒方法?”
“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說話的并不是澤諾,而是一旁雙手插兜、站姿随意的五條悟。
“喲,悟。”
他像是剛剛才看到五條悟,笑着打招呼。
“别這麼嚴肅啊,我隻是想和那邊的乙骨說幾句話。”
抓着劍袋的手微微用力,乙骨憂太抿唇有些無措。
“他們是我的學生,别向他們灌輸你那種扭曲的觀念。”
“我還什麼都沒說哦。”夏油傑笑笑。“難道說,你真的想做個好老師嗎?”
“啊,真可憐。”他唇邊咧開誇張的弧度,連帶着笑容也變了味,“做你的學生很辛苦吧。”
“畢竟是你啊。”
過往的記憶不合時宜地重現,曾經的一切現在來看卻像是隔了半生一樣的遙遠。
“......你來這裡就是為了說這些?”
“......”
“不,我是來宣戰的。”
他垂眸,轉身面對高專的衆人。
“ 在場的各位,請豎起耳朵聽好了。”
“在即将到來的12月24日,我們将于日落之後,開始百鬼夜行。”
他攤開雙手,閉目時俊逸是五官看上去如同真正的神佛,
“地點是詛咒大熔爐,東京新宿,”
“咒術聖地,京都。”
“我們會在兩地分别釋放上千隻詛咒,對其下達的命令自不必說,即‘見人就殺’。”
神性的光輝被掩下,他從不為渡人而來。
“如果不想城市化為地獄,就盡全力來阻止我們吧。”
他睜開眼,眼眸中并無慈悲,隻餘難以辨别的複雜惡意。
——“來盡情地,互相詛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