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麼悠閑,真的沒關系嗎?”
乙骨憂太略帶不安地端坐在沙發上,看着面前堆滿了各種零食和飲料的矮桌,遲疑地詢問,
“今天,就是平安夜了吧?”
他看向挂在房間的日曆,搭在雙膝上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啊沒錯,”禅院真希大馬金刀地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薙刀被她放靠在沙發的扶手處,而她本人則撐着下巴一臉無趣地看着電視裡播放的搞笑綜藝,“24号,那個奇怪劉海說的時間。”
12月24日,夏油傑公布的“百鬼夜行”之日。咒術界絕不可能放任上千隻咒靈在東京和京都兩地肆虐。所有能夠戰鬥的咒術師都被當做戰力部署在合适的位置,群衆疏散也想辦法盡量撤離,布下結界盡量減少造成普通人傷亡的可能。
日落之時,所有人屏息以待,做好了死戰的準備。
但這一切都和他們兩人無關。
“畢竟我們倆一個是難以控制的不安定因素,一個是離開眼鏡就看不到咒靈,怎麼看都不能被算作是正經戰力。”
“啊......”乙骨憂太悄悄看了一眼有些不爽的禅院真希,試圖說些什麼緩解氣氛,但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适的話。
“這麼安排也算是出于穩妥考慮。”
端着茶點進來的澤諾适時開口,看了眼桌上品種繁多的零食挑了挑眉,将手中的茶點放在了空着的位置上。
“憂太和裡香之間的理解更加深入,但誰都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人觸碰到她的逆鱗緻使她失控,無差别攻擊在複雜的戰場會造成難以評估的危險後果。”澤諾端起茶杯,伊芙則在澤諾的示意下伸手拿起一塊糕點,小口小口地咬。
“至于真希,”他啜飲一口杯中茶,聲音很平靜:“你自己也很清楚。在這種咒靈和詛咒師混雜的場合,對你而言有多不利。”
“真希......”
乙骨憂太抿唇,有些擔憂地看向垂頭不語的禅院真希。并非是什麼高高在上的憐憫,而是出于同伴好友的關心。作為同伴,他和棘還有熊貓都都清楚這對于一心變強的真希來說有多令人沮喪,即便他們相信她不會因此而自暴自棄,卻也不希望她在這點上再被打擊。
“......哼,你還真不留情啊澤諾老師。”禅院真希擡頭,後仰把自己摔進柔軟的沙發靠背裡,眼鏡後的雙眸很平靜。
沒有郁氣,沒有憤怒。那雙茶色的眼睛看上去如此沉靜。
“等着吧,”
禅院真希望着天花闆舉起自己的右手,端麗的五官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沮喪,英氣的眉眼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張揚。
“我一定會變成厲害得不得了的咒術師!”
張開的五指驟然收緊,仿佛連帶着她口中的那個未來也被她緊緊抓在手心。
“然後把這群看不起我的混蛋揍成蠢豬。”
乙骨憂太愣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了身體,連原本的不自在和擔憂都一掃而空。
是的,這才是禅院真希。強大又耀眼,比任何人都要堅強。
不僅是真希,還有狗卷、熊貓......大家都是如此。能和這樣優秀的大家成為同伴,真是太好了。
“老師,真希同學。”
乙骨憂太露出笑容,“謝謝。”
“......莫名其妙。”禅院真希頓了頓,下意識地偏頭掩蓋臉上的不自在。澤諾則颔首,将另外兩杯茶推到學生面前。
“......我想喝别的。”禅院真希避開冒着熱氣的茶杯,從那堆零食裡拎出一罐汽水打開狠狠灌了一大口。
“最近停課,但也不要太松懈。”澤諾對禅院真希的行為沒什麼意見,隻是說起了之後的課程安排:“這件事結束之後,我會給大家準備一些訓練,到時......”
未盡之語被遞到唇邊的茶點打斷,伊芙大概很喜歡這次的點心,在注意到他到現在都沒有嘗過一口後将手中咬了一半的糕點送到他嘴邊。奶香鑽進他鼻腔,異物抵在他的唇瓣,對上伊芙黯紅的雙眸,下意識想要回避的話就變得怎麼也說不出口。
“......”
片刻的思考與對峙,澤諾垂眸,順從地啟唇,就着少女的齒痕咬下。這種搭配着茶水的點心總是會做得偏甜,對于澤諾來說顯然有些糖分超标,但不知為何,往日總覺得難以适應的味道此時卻也變得可以忍受。
澤諾維持着臉上一貫的平靜表情,不去注意學生們的視線。而伊芙就更加不在意,唯一值得她思考的,是另一件事。因為那幾分難以言說的慌亂,一向注意儀表的澤諾并沒有注意到唇邊沾上的點心碎屑。輕輕眨眼,伊芙無師自通地明白了該怎麼去做。
仰頭,伸手,擁抱,她挑起澤諾的下巴,用舌尖輕輕卷走點心屑,無視在場所有人,自然得仿佛吃飯喝水。
這并非是一個多麼過火的舉動,畢竟他們曾做過比這親密多了的事情。但即便如此,這個連吻都算不上的舉動依舊讓澤諾忍不住斂目。不管多少次,他總是會因伊芙的靠近而心生動搖。
在這點上,或許伊芙反而是更成熟的那個吧?就像現在,伊芙毫不在意地重新咬着點心吃起來,徒留澤諾端起茶杯獨自消化。作為圍觀群衆的乙骨憂太和禅院真希早早移開視線,下意識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們一直這樣嗎?’
‘嗯......偶爾會這樣呢......’
明白了,偶爾這樣,經常偶爾(确信)
用眼神交流過後的兩人默契點頭,平白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這時候響起的電話鈴聲算是打破了房間内變得有些微妙的氛圍,澤諾拿出手機,通訊界面上顯示的是個沒有備注的号碼,知道這是誰的澤諾起身,走到門外才接通。
“怎麼這麼久沒接,遇到什麼事了嗎?算了無所謂,實驗有進展了,等會我會給你傳報告過來,不出意外,很快就能驗證你關于自己的能力的猜測。”立花慎一的聲音頓了頓,像是摻雜了點玩味,“你最好做個準備。”
語畢,不等澤諾回話他就挂了電話。這段通訊本身也并不需要澤諾的回應。
這隻是一個信号而已。
澤諾收起手機,重新走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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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總算有結果了。”
挂掉電話的立花慎一伸展腰椎,放松自己接連高速運轉三天沒有休息的大腦。手邊的文件被随意扔得到處都是,立花慎一取下臉上的眼鏡晃着身體把自己摔進舒适的單人沙發裡,手邊不知道是第幾杯的咖啡被他一口氣喝光,有些渙散的精神被重新吊起來。想起接下來還要做的事,他認命地伸手撐在沙發上準備起身,一腳正好踩到不知何時掉在地上的眼鏡。
脆弱的鏡片和鏡框被這一腳毀了個徹底,立花慎一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決定放棄重新去隔壁找一副新的,直接在一片狼藉裡翻找起了需要的資料。
本身他也并不近視,眼鏡不過是幫助他看到咒力的咒具罷了。說起來還得感謝澤諾,咒術界的信息對培普通人嚴密封鎖,但借由他的加入,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現如今也成了可以實現的事實。
立花慎一一邊翻找一邊感慨起自己的好運。果斷地向澤諾抛出橄榄枝是他這些年來做過的最明智的決定之一,僅次于24歲那年他決定開始研究咒力。
“笃笃笃。”
敲門聲響起,三聲之後門外人才開始說話。
“報,報告組長,有人找......”
是那個剛來沒多久的小孩。
腦子還算靈光,但因為經驗不足,立花慎一就花了點時間親自帶了兩天,對他的聲音也不算陌生。開口讓人進來,他彎腰翻找文件的動作卻沒停。
“誰?”
“呃,是位女士,哦,是岐宮前輩帶着來的,說是找您有重要的事......”
聽到意料之外的名字讓立花慎一的動作頓了頓,他面無表情地直起身,看着面前的研究員的眼神很沉。
“岐宮尋?”
“是,是的。”年輕的研究員低下頭,“岐宮前輩想帶人進休息室,但是休假期間他的權限被禁用了,現在正在大廳等您。”
嗚嗚,怎麼回事,組長怎麼突然這麼吓人.......
“......嗤。”拍拍手抖落衣袖上的灰塵,立花慎一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帶着嘲笑意味的氣音,大步流星地往辦公室外走。
“讓人等着,我過去看看。”
“是!我先通知前台帶客人去休息室.....”“沒那個必要。”
立花慎一打斷了研究員的話,轉身鎖上了辦公室的門。“在前台一層的房間就足夠了。”
立花慎一神色平平,“我們的本職工作是研究,沒必要真把‘熱情好客’貫徹到這種程度。”
“是!”
被點的年輕研究員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立正稍息行了個禮。
立花慎一:.......倒也不必。
沒了眼鏡的阻擋,立花慎一順利地捏了捏眉心緩解疲憊,大腦卻沒有絲毫停歇。
之前也說過瑞克格蒙在咒力相關的研究保密級很高,所以凡是設置了對應項目的實驗場所都會有用于掩蓋的“殼”。即在外部創建公司分部,明面上負責一些常規項目的研發和運營用于掩人耳目,規模和正常公司沒什麼差别,但實際上卻在背後建立了隐私的實驗室,隻能憑借内部相應的權限等級才能解除設立的雙重警戒,到達位于地下的研究中心。
岐宮尋的權限被取消本身就代表着一種警示,到這種時候還想着把人往研究區的休息室帶該說是敬業還是遲鈍。
立花慎一很頭疼。
雖然在研究上很有天賦,但這樣的家夥就算有“束縛”的存在也讓人擔心有天會被人利用反過來坑我啊.....
紛繁的思維壓榨着殘餘的精力,剛剛靠着咖啡清醒不少的大腦又開始一抽一抽地疼。立花慎一歎了口氣,決定先把對年輕人的安排放到一邊。
“去泡杯咖啡來,濃縮,加冰。”
“好的組長!”
并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岌岌可危的小年輕挺直腰杆,小跑着離開了。留立花慎一一個人悠悠晃進電梯,按下按鈕。
“.......真會給人添麻煩啊。”
走出電梯,确認身上并不存在任何纰漏,将身上的白大褂脫下随手塞給路過的文職,立花慎一走向标着“休息室”的房間,推門而入。
“還活着啊,小瘋子。”
他按照慣例刺了一句坐在沙發上的岐宮尋,随後轉頭看向房間内的另一個人,不鹹不淡地打了聲招呼。
“您好,許久不見。”
他看着那人端着茶杯,隻覺得頭痛更加嚴重。
“那麼,今天來又是為了什麼?”
“尊敬的泷川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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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學校停課一周,老師學生也都不在,但乙骨憂太和禅院真希也還算适應。為了澤諾說的新訓練,兩人打算提前去新道館裡做個熱身。
“這些零食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