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還真有用。”
五條悟開槍射穿那張開的幾對翅膀,看着糾纏在一起的兩人,神色微妙。
“你怎麼想到的?”
澤諾沒有回答,或者說,他也根本沒有餘力去回答。
他沒有反轉術式,之前被荊棘刺穿的傷口無法愈合,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行動,所幸伊芙現在的狀況也不會到處亂跑。
拔出刺進伊芙肩膀的劍,澤諾毫不猶豫地将白色的人影撲倒在地,死死摁住她的雙臂,限制她的行動。
“醒過來!伊芙!”
他厲聲道,臉上是五條悟從未見過的表情。
被呼喚的人動作頓了頓,随即更加劇烈地掙紮起來。被控制的荊棘高高豎起,想要替主人解決這個麻煩。
“砰!”
五條悟退開幾步,甩了甩被後坐力絞斷的手,反轉術式盡職盡責地替主人修複如初。
撤去“無下限”,威力的确增強了的同時,這把咒具的恐怖後坐力也隻能用肉。體生扛,但這一切對五條悟來說似乎沒有絲毫影響,他利落地換了隻手,毫不猶豫的再次連射開槍,輔助澤諾控制住“伊芙”。
“加油啊澤諾,放心,隻要沒咽氣我就能給你撈回來!”
沒有被捅穿的危險的澤諾再次舉劍。
這次是翅膀。
痛苦讓“伊芙”的眼睛更加明亮。掙紮的幅度也越來越大。
澤諾壓住“伊芙”肩膀的手幾乎要摁不住。
不能讓她掙開。
澤諾握着劍的手沒有絲毫顫抖,他将這把原本屬于伊芙的劍刺進了她的小腹,全身用力壓住“伊芙”。
難以理解的聲音穿透大腦,分不清那是不是尖叫。輕微的恍惚之後才回過神來發現口鼻都在出血。
他很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候。
這樣想着,手卻動起來扼住“伊芙”的脖子,擡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帶着咒力的一掌很重,但對伊芙來說顯然不過皮外傷,甚至連紅印都沒能留下。
“醒過來伊芙!”
澤諾重新掐住她的脖頸,試圖在那隻紅眼睛裡找到一絲殘餘的自我。
回應他的是第二聲“尖叫”。
這樣的精神攻擊避無可避,但比起傷勢,更令澤諾心冷的是“伊芙”的狀況。
其實早就分不清是什麼感覺了。此刻支配着澤諾的并非情緒,更像是機械化的“本能”。
他垂頭,吻了吻那隻非人的眼睛,手卻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手腕上的紅線輕輕晃動,代表着“聯系”的另一端隐沒于少女的胸口。
荒誕,割裂。
眼前的場景變得模糊,他用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流淚。
真稀奇,他以為這輩子都和這玩意沒關系。
手指繼續收緊,他俯身在“伊芙”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呼喚着。
“别讓‘白夜’吞噬你,伊芙。”
“你不是要我在你身邊?那就給我睜開眼睛。”
聲音很冷硬,但有些顫抖,顯然他有些失态了,但澤諾早就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不僅是為了“伊芙”,也像是為了提醒自己。
“睜眼伊芙,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
“忘掉你送的花,然後讓你也變成我的回憶。”
指尖在發抖,但仍舊死死扼住她的脖頸,這種力度并不能對咒靈造成什麼實際性的傷害,但這個行為所傳達的意義卻表露無遺:
“我真的會殺了你,”
“睜開眼睛!”
被鉗制的對象拒不配合,在發現無法逃脫後幹脆一口咬住了面前人的脖子。人類的血肉稍稍彌補她的不滿,她用力地撕咬着,試圖借此來宣洩憤怒。
澤諾笑了笑,幹脆松手摟住她的後腦,用擁抱困住她。
“你在這,對嗎?”
他的聲音放的很低,
“别讓我擔心,伊芙。”
緊緊貼近的兩具身體不留一絲縫隙,仿佛要借此将對方揉進身體。也因此,他清晰地聽見胸膛内微弱卻平穩的頻率。懷中不停掙紮的身體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支配其行動的隻有“掙脫束縛”這唯一的方針。咬住他脖頸的力道越發用力,澤諾第一次直觀感受到“我會被吃掉”的這一事實。
害怕嗎?
身為人類,求生欲才是本能,自然會因為生命受到威脅而感到恐懼。
但此刻,引起他戰栗的卻并非這份恐懼。
——“這樣,似乎也不錯,”
“如果醒不過來,我們互相吞噬怎麼樣?”
澤諾垂眸,金色的瞳孔裡滿溢着極少表露的極緻情感,怒濤洶湧的暗色甚至厚重到顯得有些陰鸷。這可惜作為直面這情感的唯一對象顯然暫時并不具備理解的能力,隻一味地張開嘴發出無聲的嘶鳴,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哈.......”
澤諾閉了閉眼,遮住那些過于外顯的情緒。
“果然還是算了。”
那些危險的、不合理的想法被他好好整理收拾起來,仿佛他從沒産生過什麼“越界”的念頭。
我們的過往與未來始終糾纏不休。
所以誰都不可能從中抽身離開。
那隻鮮少握住武器去戰鬥的右手攀上“伊芙”的肩膀,燃起的咒力覆蓋整個手掌。隔着一層潔白的羽毛,澤諾聽見困于這具身體之中一聲一聲極慢的心跳。
——咒靈也會有心跳嗎?
沒有意義的問題。
腕間的紅線像是引導,牽引着澤諾的手落在被白羽覆蓋的胸口。
下一刻,手指成爪,狠狠刺入她的胸膛。明明可以擋下無數強力攻擊的羽毛在此刻形同虛設,被澤諾輕而易舉地突破。
指尖傳來的觸感有些微妙,對于澤諾來說卻不算太陌生。曾經的實驗中他也曾不可避免地要接觸到一些“生物材料”,可從沒有像這次一樣令他産生這樣強烈的情感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