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拿着匕首朝楚憐步步走去,李皎沉默地運轉起心法。
果然,此刻在他體内流轉的靈力全都來源于妖蠱,而他自身的靈力一旦冒出,就會被妖蠱吞噬殆盡。
換而言之,如今可被李皎使用的靈力,都是虞素的。
隻要虞素想,便可頃刻收回,亦或用妖蠱控制他的行動。
如此一來,李皎便成為了虞素的提線木偶、被她玩弄于鼓掌的傀儡。
她對他戒備至極,在這般境況下,他絕無可能做到殺了虞素。
更何況,此處是虞素的巢穴,四周都是受她差遣的妖怪。
從昨夜起,李皎就從斷斷續續的清明中察覺到了妖物的彙集。它們守着虞素,防備着什麼。
當隻看到一隻妖,李皎會竭盡全力殺了它,甯死不休。
可當發現一個滿是妖物的巢穴,李皎想要做的,便是搗毀整片黑暗。
長安城内居然藏着如此多妖物麼?
李皎不認為,憑妖自己,可以做到在人的都城中如此大規模地聚集而不被發現。
一定有什麼位高權重之人在保它們,将這片黑暗僞裝成光明的樣子。
為此,他不惜暫披假面,不斷深入幽微之處,去握住足夠多的利刃。
虞素想要他臣服,那他便成為她想要的那個人。
直到,能将這龐然大物一擊斃命。
看着逼近她的青年,楚憐心中警鈴大作。為何此人明明虛弱殘破到了極點,卻仍能給她如此強的壓迫感?
莫名的恐懼漫上楚憐的心頭,她擡手一揮,袖中便射出數十根銀針,直沖李皎所有命門而去,叫他避無可避。
必須立刻使出殺招,才能撫平楚憐心中驟起的驚惶。
這銀針上塗着楚憐精心煉制的劇毒,又以靈力構成陣法,一旦釘入體内,便能叫人頃刻身軀腐朽,連神魂也受創。
楚憐已是金丹期,雖不知李皎修為幾何,但楚憐不認為李皎會超出她一個大境界。
自大唐開國,九州靈氣凋敝,傳聞中,至今踏入元嬰者僅有兩人,一人是南山律宗祖師道慧,一人是避世不出的方氏族長、國師方暇。
就連那被譽為正道之首的平妖宗宗主李皎,都不過金丹圓滿,距元嬰還差一步。
道慧是老和尚,國師居于大明宮,眼前這青年絕不可能是他們二人中的其一。
那麼既是同一境界,楚憐便不可能敵不過如此虛弱之人!
然而,雖已心有預期,可當那幾十根銀針盡數沒入李皎的軀體,楚憐還是愣住了。
為何不避?
這是要直接送死麼?
她不可置信地擡眸,看向青年驟然變得慘白的臉色,可還未來得及想明白,就見李皎手中冒出金光,在那無形之氣的牽引中,銀針被從他體内盡數抽出。
楚憐才看清,薄薄的金光包裹着銀針,李皎的血的覆在金光之外,從未讓銀針上的毒直接觸碰李皎的軀體!
如此精妙之術法,楚憐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那可是微如牛毛的銀針,要瞬息操控靈力至此,是何等心細如發?
并且既然能做到百毒不侵,為何體内被種了虞素的妖蠱?
楚憐并不知曉,虞素也是及時抓住了李皎被追殺數日後最虛弱的一瞬才得手,造就今日肆意操控李皎之局面。
楚憐也無暇顧及更多,多重出乎意料之下,她失了先機,在她遲疑之時,李皎手腕一翻,在掌風之中,幾十根銀針瞬息朝她射去。
這銀針好歹也是她煉制的法器,楚憐迅速回神,以靈力牽引使銀針偏移,她咬着牙,額上冒出細汗,才能對抗李皎迅疾的掌風之中的力量。
一陣密集如雨點的聲音過後,銀針盡數紮到了楚憐四周的木地闆上,她心中升起劫後餘生的喜意。
卻在這時,臉色驟變。
那沾了李皎的血的針竟化為降魔杵,構築起降魔陣,将楚憐困入其中,四肢霎時傳來沉沉的墜意,楚憐抵抗不住,被壓得往地上栽去。
恐懼從楚憐心中漫出,無數蓮花從她腳下瞬息抽條生長,它們堆疊成一個厚厚的繭,将楚憐完全包裹,隔絕一切沖她而來的攻擊。
與此同時,如蓮池上水汽般的霧在整個屋中蔓延,模糊掉所有視線,滿地蓮花盛放,吐露出幽幽的寒毒,令人四肢生霜,行動凝滞。
被裹于繭中的楚憐聽到朝她逼近的腳步聲停了,她心中稍安,隻要等待機會,便可一舉從虞素的屋内、從麗春院逃出。
忽然,一聲铮鳴劃開死寂。
漫天蓮花碎裂,數道金光破開迷障,照進楚憐的視野,腳腕上傳來劇痛,楚憐倏然跪地,在她的慘叫聲中,鮮血飛濺,她的腳筋被挑斷,而還未等那血落到地上,飛旋的匕首就回到了李皎手中。
被破除一切術法的蓮花妖驚惶擡頭,仰視面色沉肅的青年,她哭喊道:“不要!郎君,求您放過我!隻要您放過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她心中滿是不可置信,這青年到底是誰?她從未遇見過如此強大的對手,這樣的人,又怎甘于當比她還弱許多的虞素的禁脔?
“雲奴,去挑斷她的手筋。”坐于榻上的虞素面色冷淡地看着這一幕,毫不同情楚憐的慘狀。
“郎君,你明明是驚才絕豔的強者,為何要聽虞素驅策?”楚憐不甘地叫喊,“她隻是一隻弱小又卑賤狠毒的妖!跟着她,你不會有好下場!”
“若真如她所說,她吃了樂瑤丹。”楚憐又驚又怒,牙齒被咬得咯咯作響,“那她不日便要被誘發瘋毒發狂,将周圍的一切都屠戮傷害,包括你!”
“雲奴,動手。”虞素煩躁地皺起眉,“你在等什麼?”
“是。”李皎有些遺憾,被逼至絕境之時,無論人還是妖都會吐露更多秘密。可惜了,他不能再聽。拖得再久,會讓虞素起疑。
慘叫聲中,楚憐的手筋也被李皎挑斷了,妖血濺到他的臉上,令他蒼白清俊的臉平添幾分妖冶,他垂下的眸子無悲無喜,更似無情,當中是一片利刃般的冰寒。
楚憐絕望地看着他,宛如看到了地獄修羅。
做完虞素吩咐他的事,李皎就退開了,沒看委頓在地的楚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