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吻她。
青年很高,虞素被迫仰着臉,承受他的親`吻,長睫微顫。
妖蠱起效到了哪一步?
他真的對她徹底臣服了麼?
方才變得尖利的犬齒未被虞素收回,她張嘴,想要咬李皎的唇,給他的逾矩一點教訓,卻不想被趁虛而入。
血腥味在兩人唇`齒間蔓延,有虞素唇上傷口的血,還有李皎的舌被虞素咬破的血。
這意味着原始、野性與傷痛的味道,将兩人心中的郁氣同時點燃。
你怎麼敢。
他與她,皆這般想。
妖蠱被虞素操控着催發,她惡狠狠将他推開,摔到榻上,擡手便用力扇了他一巴掌,将他的頭也打得微微偏過去。
然而,還未來得及拿開手,虞素就被攥住手腕,一股巨力教将她拉得倒在李皎身上。
憤怒從虞素心頭升起,她剛要訓斥,就感到一片滾燙的柔軟。
在她微怔的目光中,李皎竟就着偏過頭的姿勢,吻她的手心,他微微喘`息着從她手中擡起頭來,沉沉看向她,眼眶微紅,眸中是一片潋滟水色。
“主人……”他聲音低啞,“求你。”
“給我垂憐。”
見她抿着唇不答,他忽然笑起來。
“你也想要我,不是麼?”
“修為,性命,臣服……我的一切,都給你。”
他垂下眸子,示弱般以柔軟的鬓角輕蹭她的手心。
他在誘惑她。
虞素承認,在那一瞬,她心中的淩虐欲混着怒氣與仇恨,被劇烈地點燃了。
他既趕着上當爐鼎,她又何必推辭?
卻不曾想,他才是那個僞裝成獵物的獵手。
這一夜,李皎做得格外兇狠。
他不再克己守禮,而是在虞素身上留下了無數痕迹。
就算被虞素不悅地打了臉,他也會順勢溫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垂眸安撫地親`吻她的手心,輕`咬她的手指。
其餘的力度,是一如既往地大,讓人生疼。
想也知道,手染無數鮮血之人,以刀斬下暗夜的冷厲武者,骨子裡怎麼可能真的溫和?
若将他野性的一面完全誘發出來,他便是個徹頭徹尾的捕食者。
蛛妖的屍體還躺在房中,血腥味滿溢黑暗,可晦暗的情'動孕育出的花海卻糜爛地搖曳,不顧死亡如影随形。糾纏之人皆滿懷怒氣,想要生啖對方血肉卻無可奈何,隻好洩憤般留下一道又一道紅痕。
但被當爐鼎的,終究還是李皎,晨光微熹之時,他一身殘破地沉入昏迷,虞素卻恢複如初,修為更上一層樓。
短短幾日,她便從築基後期到金丹後期,而樂瑤丹,免了她的雷劫。
完全不顧李皎死活,虞素收拾好自己後,便到麗春院前院的麗春樓中,籌辦宋清安排下來的舞宴。
今日是正月初一,距離上元節折花會還有十四日。她必須加快布置了。
麗春院前院的麗春樓中人聲鼎沸,一樓是酒宴食肆,二樓則和三樓中空連通。
在二樓正中央,有一舞台,二三樓的賓客都可邊宴飲邊賞舞。
至于四樓與五樓,便為獨立分隔的雅間,客人可單喚舞姬樂工前往奏樂玩樂。
自虞素出現在麗春樓二樓的舞台前,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被吸引到她身上。隻要她站在那裡,便是最美的一道風景。
随着她步步走上台去,原本待在舞台上的舞姬便紛紛停了下來,樂工則繼續奏着樂,不使樓中冷場。
“虞三娘,怎麼白日就登台了?”一離得近的客人笑道,“從前隻見你夜中伴舞呢。”
“慚愧,奴今日不僅是來獻舞的。”虞素笑道,“諸位可知,聖人将在上元節辦折花會?奴也有意參與比舞,便欲在麗春樓先讨個好彩頭,也算預演,請各位助助運。”
“六日後,正月初七戌時,奴将在麗春樓獻十舞,皆為畢生所學精妙之處。屆時酒水花費盡數免去,還請各位來捧場,多祝三娘一聲折花會奪魁。”
話音一落,叫好聲便四起,興奮與期待出現在客人們臉上,夾雜着些“妙哉”、“三娘豪爽”、“定來捧場”等等喝彩。
舞台中的少女在這樣的熱情中并未怯場,她笑得更燦爛了些,腳腕上金鈴微微響動,就在這時,三樓頂端垂下一道紅綢,虞素伸手一抓,便如天女般飛身而上。
她并非是被拉上去的,而是身軀纏繞上紅綢,扭身旋步而上,那動作有力且精妙,流暢又美麗,如攀風而上的流雲,如穿梭通天扶桑上的赤色鳳凰。
奏樂聲倏然急促,變得宏大而激昂,聲浪如有形托起虞素的腳底,似台階般陣陣向上,配合着虞素極具爆發力的動作,振奮人心。
樓中靜了一瞬,随後爆發出更熱烈的喝彩,就在這時,麗春樓二樓三樓的牆面發出轟隆響動,那木牆竟如窗般被打開,透出燦爛天光,将虞素的身影照得耀眼無比。
當所有人的眼睛終于适應了驟強的光線,虞素手中不知何時已出現了一柄銀色長劍,她的腰部與腿部纏繞上從樓頂垂下的更多的紅綢,竟是在空中舞起了“劍器”。
昔有公孫大娘一舞劍器動四方,如今傳說中的光景已永沉于史書之中,而虞三娘的舞姿,讓賓客們恍然失聲,如見詩中身影踏到前來。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注①)
劍器鳴聲铮铮,在紅綢與光海中舞出一片碎銀,虞素的身影在漫天紅綢中穿梭,以劍挑斷了十二根紅線,樓頂覆蓋的垂墜紅布便傾落而下。